飛絮如淵!
王連依未想到她會忽然出手,想要閃躲已是來不及,被結結實實的按在胸口處。隻覺左胸一股滾燙的熱氣流入,右胸一股冰冷的寒氣流出,寒熱交加之下,竟彆有一番舒服的滋味。
沈幽絮道“你傷勢不重,我很快就能給你治好。”王連依這才想起來,若不是今天出發,沈幽絮昨日又何必把衣服抱給自己?她做事井井有條,隻是自己沒有想到。
沈幽絮這陰陽功十分厲害,一會兒陰進陽退,一會兒陽進陰退。一會兒陰陽兩進,一會兒陰陽兩退。陰則冰冰涼涼,沁人心脾。陽則綿綿泊泊,暖人臟腑。
隻半個時辰,沈幽絮就停下,道“你功力也不弱。自行調養很快也能好,為何要要依著我的話?”
王連依隻是覺得她的話語中有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許多事情隻是後知後覺,隻好道“我不知道。”
沈幽絮看他窘迫的樣子,噗嗤一笑道“準備出發吧。”這一笑與平日的她截然不同,當真傾國傾城。
外麵還在下雨,這樣的雨少說要下一個月,久居姑蘇的他也已習慣。
二人各撐著一把傘,王連依道“沈姑娘練的武功叫什麼?那麼神奇。”沈幽絮道“你想學嗎?你拜我為師,我就教你。”王連依搖搖頭道“隻是有些好奇而已。”
沈幽絮道“不拜師也行。你學的武功是什麼?你告訴我,我告訴你,就扯平了。”王連依道“我學的是‘禦氣六力’,有閒閒劍、間間刀、炎炎棍、詹詹棒、惴惴暗器和縵縵鞭。”
沈幽絮道“莊子《齊物論》中有雲‘大知閒閒,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後麵還有半句‘小恐惴惴,大恐縵縵。’想來是從這其中幻化出來的。這麼說來,天下兵器都使得。”
王連依所學名字上雖有兵器,實際他並未練過任何兵器,他不想過多解釋,道“師父說若練到最後,飛花摘葉皆可傷人。我現在還無法不役於物。”沈幽絮道“我知道。不然的話,以我的功力怎麼可能救得了你。”
王連依道“沈姑娘所學是何武功?”沈幽絮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麵有慍色,道“叫我幽絮,不要叫我沈姑娘。”王連依忙道“是!幽絮!”
沈幽絮看他嚴肅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這麼嚇人嗎?”王連依道“不!你很好看。”
沈幽絮轉過頭去,道“我學的叫‘陰陽連環功’,沒你的厲害,不過忽然使出來,嚇唬嚇唬人還是不錯的。”
王連依道“姑……幽絮你年紀輕輕,武功見識就如此不凡,讓人羨慕。”沈幽絮道“既然我如此不凡,下山之後就聽我的。”王連依道“好!”
沈幽絮輕歎一口氣道“你這樣很容易上當的。如果我讓你去死怎麼辦?”王連依道“你剛剛救了我,為何又忽然讓我去死?”
沈幽絮道“女人改變主意是很快的。”說完,從懷中取出一物,塞到王連依手中,快步轉頭上前,道“這是你的情人給你寫的是嗎?”
王連依打開了,卻見這是師父臨彆時寫給自己的“多情自古傷離彆,更那堪,冷落清秋節。”隻不過被大雨淋濕,上麵不少字已經糊了,不過這闕詞天下聞名,關鍵的字認出來後,其他字也就不難猜了。
王連依看沈幽絮已經跑出丈餘外,急忙趕上道“幽絮,這是我下山前師父寫的。”沈幽絮道“哦,我知道了。”
二人默然無語,一直到了五湖飄香酒樓。
正值午間時分,賓客絡繹不絕,廚子刀杓聲、跑堂吆喝和客人劃拳聲交相輝映,雜成一片,與半夜截然不同。
二人上樓搶占靠窗的一個絕佳位子,沈幽絮要了一壺碧螺春。碧螺春卷曲如螺,茸毫畢露,銀綠隱翠,細嫩緊結。聞之香氣清高,視之僅有淡淡一抹翠綠。
王連依輕輕啜一口,隻覺味淡卻醇,回味無窮,忍不住讚道“真是好茶。”
這時,天上飄來一大片烏雲,將本來不多的光亮遮住。王連依忽然想起南宋詩人樓鑰的一首詩,脫口而出道“何處飛來一段雲,太湖風急到江城。雲中疑有群仙過,時聽丁東環佩聲。”
沈幽絮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詩?正應此時的情景。”王連依道“南宋大官樓鑰。”沈幽絮問道“他是個好官嗎?”王連依猶豫片刻道“應該是吧。”
沈幽絮道“為什麼說應該是?”王連依道“他恪儘職守,敢於直諫,確實是個好官。不過當時南宋已經是累卵之急,這點忠誠根本沒有什麼用。”說到這裡,王連依停頓片刻,說道“不過要求人人都能救社稷於累卵,扶大廈於將傾卻也太強人所難了。”
這時,一個男子沿著樓梯緩緩走上來。
男子走上二樓,兩道暖陽似的目光掃了一圈,在王連依隔壁一張桌上坐了下來。王連依見這人身材高瘦,麵容清臒,三十來歲年紀,身穿青色絲袍,眉眼清明,顧盼之際,如灑甘霖。
那男子剛剛坐定,小二已經端上一大盤牛肉、一大壺酒,說道“鄧大爺您又來了!”鄧姓男子道“也就你這裡的酒還有些風味!”
小二忙哈腰賠笑道“那是,這可是我們掌櫃的特意從山西進回的汾酒!”鄧姓漢子道“如今這兵荒馬亂的,也真難為你們了。”說著隨手從絲袍內取出一些碎銀子,說道“剩下的算賞你的。”
小二大喜,忙接了過來,口中連聲說道“多謝鄧大爺,多謝鄧大爺!”
鄧姓男子拿起筷子,輕輕夾了一塊牛肉,放到口中滿滿咀嚼,似乎在回味著牛肉的口味。又斟了一杯酒,在鼻前仔細嗅了一番,輕輕啜了一口,然後緩緩放下,然後道“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他雖然沒有和王連依說,但很明顯的,這句話是回應他剛剛的話語。
王連依從未聽過這句話,但一聽之下,隻覺得甚為有理,說道“閣下的胸懷氣魄比在下高得多了。”
鄧姓男子說道“這句話並非我所說,在下在蘇州時聽一位年輕的先生說起。聽完感覺甚為有理,便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