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對寶藏之事並無多大想法,這等寶藏距離他們太過遙遠,減免賦稅才是頭等大事,一時間,滄州城內一片歡騰,對太子交口讚譽。
案子了結,徐玲瓏在次日下葬,散居在滄州城的歌舞班眾人都來送葬。
芳華刹那,黃土枯骨,名動天下十數年的徐玲瓏葬在了小小的滄州城,化作世間一粒沙。
她也許曾愛過,也許曾恨過,羸弱的肩膀扛起幾十人的生計,卻終究是死在了她想要保護的那些人手上。
如果知道這一切,她會後悔嗎?已經無人知道,可是管三是後悔了,他在牢中發瘋,用褲腰帶了結了自己,留下弱妻稚子。趙甲也悔了,押去大牢的途中,跳河自殺。
阿寧和樂師早已腐爛。
不知他們在黃泉路上見到徐玲瓏,可有顏麵去乞求原諒?
人心就是貪哪,旁人對你好一些,你便想要多一些,得隴望蜀,將贈予當作應得,貪心不足,卻不知旁人予你的贈予,亦是曆經千辛萬苦。
旁人看徐玲瓏,一舞驚天下,擲千金方得一刻,卻不知她每日每夜都在尋求突破,怕被人厭惡,怕出不了新舞,便再無人關注,怕自己一鬆懈,歌舞班的眾人又要過起顛沛流離的生活。
但無人知。
當你死在你心心念念想要努力保護的那些人手中,那才是最可悲的。
歌舞班眾人終究是散了,散落天涯,各自艱難,再沒有一個徐玲瓏為他們撐起一片天。
在之後的供詞中張敏之始知,歌舞班在來到滄州住下之後,陶掌櫃便發現他們之間的矛盾。於是就從趙甲入手,將心懷怨懟的四個人逐一攻破,成為自己殺人的刀子。
他們就算心懷愧疚,也因這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動作而消失,隻想著自己沒有親自動手,卻不去想正是他們的小動作才將徐玲瓏一步步推進了黃泉路。
此為後話。
且說那日,縣太爺將張秀才釋放,當場將罰沒的張家家財一並歸還。
張敏之帶著父母回到自家宅子,不想剛下了馬車,就見到一道長長的身影負手而立,聽到聲音,他轉過身,是一張比女子更要美上七分的臉。
太子爺……還是找上門了……張敏之強忍住心中的浪潮,躊躇著要怎麼做才好。朱佑樘已經上前,拱手行禮,說道“晚生朱佑樘,見過伯父伯母。”
張秀才看著他,隻覺得十分喜歡,長這麼大,倒是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小郎君,隻是對他口中的稱呼很是困惑“這位朱公子是……”
“晚生是敏之在書院的師兄。”朱佑樘麵不改色應道。
張秀才見此,忙讓了進屋。
張家大宅因為這一場變故,幾乎被搬空了,除了床和桌子,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隻留了幾幅殘破的畫無人帶走,掉在地上滿是腳印。
張秀才見狀,哪也不痛了,衝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來,滿臉的心疼,即便揚了一身的灰也依然不管不顧。
金氏見狀,歎了口氣,朝朱佑樘說道“賢侄到來,本該請你喝口熱茶,但今日情況著實特彆,恐要招待不周,隻能改日再行賠罪。”
“伯母放心,我便是為此事而來。”朱佑樘微笑說道“大宅剛剛歸還,晚生想著應是需要清理一番,所以自作主張叫了一些人來幫忙。”
“賢侄倒是心細如發。”金氏轉頭看向張敏之說道“還不快謝謝人家。”
張敏之乾笑著點頭,心道太子爺這獻殷勤本事真是深藏不露,可苦了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朱佑樘不待張敏之開口,便笑道“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金氏看著他,淡淡說道“上者賜,不敢拒,太子救命之恩都未來得及報答,如今怎敢無禮。”
“吧噠”張秀才一驚,手中的畫卷又滾進塵土裡,揚起一陣薄霧。
朱佑樘並未否認“伯母好眼力。”
“娘……你怎麼看出來的!”張敏之心虛地看了朱佑樘一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