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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啦
王大奎劃著火柴,點燃煤油燈。
昏黃的火苗冒著滾滾黑煙躥了出來。
本就充滿潮濕味道的屋內,更多了幾分煤油特有的怪味。
原本泛白的石棉瓦,被煤油燈的煙氣熏得黑乎乎的。
趁著王大奎倒水的空隙,李愛國細細打量屋內。
這間屋子,與其說是房屋,倒不如說是窩棚。
破舊木板當做牆壁,黃土地麵,屋子中間矗立一顆碗口粗細的楊樹。
樹杆衝破頂棚上的石棉瓦,石棉瓦破口的邊緣處塗有黑乎乎的油脂。
許是有些年月了,烏黑油脂順著樹杆流淌下來,屋頂上露出一道縫隙,依稀能夠看到天空中的璀璨星星。
屋角堆了一堆粗麻袋,靠牆邊有一鋪炕。
屋裡頭亂糟糟的。
土爐子,鍋碗瓢盆,一張四方桌,幾個馬紮兒胡亂堆放,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自打進屋,李愛國便覺得王大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臉上少了青春的稚嫩,多了些沉穩。
接過搪瓷缸子,李愛國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扯掉帽子。
“二毛,咋樣,當上火車司機了”
看著李愛國身上的工裝,王大奎眼神中閃過些許失落。
“這個啊,是我爹的。”李愛國指身上的衣服笑笑“考試還得等半個月。”
“你平日裡學習那麼好,肯定能當上火車司機,聽說司機長每個月能拿一百二十塊。”
“司機長哪有那麼容易當上,我老爹乾了那麼多年,還隻是個正司機。”
“早晚的事兒,不跟我似的,隻能在鴿市混日子。”
王大奎替李愛國很高興,抽出一根大前門,遞給李愛國,攏手幫他點上,然後自個也點上一根。
想起自個的遭遇,在火光忽明忽暗,煙霧的遮掩下,他的臉色就跟吃了澀柿子似的。
李愛國清楚王大奎的心思。
王大奎跟前身一樣,夢想成為火車司機。
隻是。
王大奎的父親在解放前曾替黑芝麻胡同的奎家管理過祠堂,在劃定成分的時候,被定為管公堂。
管公堂和收學租也是地租剝削的一類,這是怎樣分析農村階級中的原話。
雖然王大奎當時未滿十八歲,不用劃定成分,但是成為火車司機,需要經過層層審查。
身為管公堂的後代,王大奎壓根沒希望成為卡車司機。
他隻能早早退學,幫助身體不好的母親支撐起這個家。
作為朋友。
李愛國不能再王大奎的傷口上撒鹽。
岔開話題,拿起帽子拍去浮灰“我這帽子,咋就過分了。”
聽到李愛國的話,王大奎這才抬起頭,緩聲道
“原本也沒啥事。
前幾年鴿市上也經常有人戴這種帽子。
去年冬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撥人。
是七八個年輕人,個個都是練家子。
頭上戴著黑毛線帽,挎著帆布包,包裡裝有菜刀,鋼絲錐。
他們就躲在新北橋外圍的小路邊。
你要是空著手進鴿市,他們裝作在旁邊抽煙打屁。
要是遇到肩扛手提的,他們呼呼啦啦圍上來一大群。
常年在鴿市混的,都是膽大包天的,有些還揣著盒子炮。
可是七八個人圍著你。
菜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錐子頂在你腰窩子上。
你就算是有兩把盒子炮,也得老實。
那些人不是花架子,心狠著呢。
跟我一塊練攤的二王,被他們堵上了,隻是推搡了下,就被那些人囊了。
二王的腰子當時就破。
還沒等送到醫院,人就折了。
可憐他那老娘和妹妹,隻能出走京城,投奔保定的娘家舅爺。”
也許是意識到扯遠了,王大奎搓了搓臉“從那會起,鴿市上練攤的,票販子,倒爺們都把黑毛線帽稱為搶劫帽。
那夥人後來被滅了,搶劫帽卻沒人敢再戴。”
“你說那夥人被滅了,被誰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