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遠會好好養著她,衣食不短,銀錢不缺,甚至封她為乾平唯一的長公主。
但他同樣也會一次次帶她走上台前,走到眾臣乃至天下百姓之前,當著她的麵,一次次提及那些對她而言最為不堪、最不能回首的過往。
逼著她說出那些不堪回首,並以此彰顯自己是有多麼仁慈寬厚,有多麼重視手足之情——
於是那可憐的姑娘被他逼得生生瘋過去了。
她看著那一批批被送入長公主府中的華美衣裙,看著那些複雜而華貴的珠寶首飾,被人按著穿上她不再適合的衣裝,陷入一個無法逃離的可怕輪回。
墨綰煙終於被他逼得瘋過去了。
她選在平元七年的除夕之夜,用一道三尺白綾,將自己的性命永遠終結。
離開的時候她換了身年幼時最愛的大紅之色,綰上少女時常綰的發髻,簪好雲璟帝昔年賜給她的玉釵,攥著元清繡給她的香囊,口中念著父母兄長,從容地赴了死。
彼時她在自關外回京的路上,得知她自裁的消息,快馬加鞭趕回了京城,她回來得足夠及時,還來得及在下葬前看她最後一眼。
她看到棺中姑娘那滿是皺紋、不再紅潤的麵容此刻安詳無比,唇角還帶著份似有若無的笑。
她知道她是去忘川水邊尋她的爹娘了。
長公主的葬禮在墨書遠的授意下辦得隆重無比,她默誦著超度經文,聽著那些鼓樂笙簫,看著一室輕浮的白,隻覺滿腹都是惡心。
墨書遠當真是要榨乾墨綰煙身上最後一絲利用的價值,連她的葬禮都不肯放過。
她救出了她,卻沒能救下她。
她救不下她。
墨君漓聽見她語調下不甚明顯的哭腔顫了肝兒,他掌心寸寸發著麻,一時竟尋不出話。
他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她,前生樂綰的死他清楚,但那除了墨書遠,又能怪得上誰?
墨書遠是鐵了心的要送樂綰和親,慕惜辭攔不住,他也截不下。
她能在那時將她帶回乾平已屬不易,假若換了他,他隻能再耽擱兩年方能發得出兵去。
但遠在大漠的墨綰煙未必能再多撐那兩年了。
“說到底,還是要怪那對狗男女。”墨君漓稍加思索,麻利地拖出慕詩嫣二人,“拿下乾平京城後,我在慕詩嫣宮中尋到了一些寫滿了字的紙。”
“裡麵詳細記載了她是如何慫恿墨書遠送樂綰去和親,又如何借住墨書遠的手殺害了慕姐姐。”
“我阿姐?”慕惜辭詫然抬頭,“前世阿姐不是被墨書遠送給……難道不是?”
“是,但不完全。”墨君漓抿唇,“最主要的,還是慕詩嫣從中作梗。”
他沉默片刻,壓著嗓子簡要敘述了當初他在那摞紙張上看到那些字句,待他說完,慕惜辭的雙目早已血紅一片。
“所以……害死阿姐的,不光墨書遠一人。”小姑娘的手指輕輕打著哆嗦,“還有慕詩嫣?”
“哈——”慕惜辭怒極反笑,“好,很好,她好得很!”
“我原想看在二叔的份上留她一條性命,現在——”
現在,她隻想讓那對狗男女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