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第597章崩逝,解脫
喜與喪的轉換隻在這一瞬之間,方才還喧天著的喜慶鑼鼓,眨眼便喑啞了嗓子,隻餘兩道顫巍巍的嗡鳴。
眾人們驚叫著、推搡著湧上了青陽宮的高台,密網似的將那倒在地上老人層層包裹。
他們剛得了他們的儲君,孰料隻一息竟又失了他們的帝王。
慌亂的人群中,白景真恍若是紮進潮水與泥地裡一方細長的石。
他的身子發了僵,腳下又好似生了釘,那釘將他狠狠釘在了那高台之下,身側人潮奔流如海,透骨風一次次把他貫穿。
青年想試著挪一挪步子,那小腿卻硬邦邦的,渾不聽他的使喚。
他知道陛下已經去了,他知道這便是他終了的天命——
白景真迷茫又無措地垮了眉眼,一行淚無端便滾了出來,那水珠燙得像是剛灼開的鐵水,刺得他麵皮驟然生痛。
他忽的想起老人與他說過的話。
“待我死後,將我的屍骨,葬在城外的滄瀾山上罷。”
“記得選一個最高的山頭,最好是那種……能俯瞰到整個京城的地方。”
“不要墓碑,最好連墳包都彆留。”
“——將我葬在山上吧。”
山上……城外的滄瀾山上。
陛下,您是這一世做夠了帝王,來生隻想當那純純粹粹、心無掛礙的“元濉”是吧?
是了……若陛下不曾生在天家,他許也隻是這世間最尋常的父親、最尋常的兄長,最尋常,卻又無比自由的一個“人”。
普普通通的人。
青年緩慢地眨了眼,雙眸闔死間有淚珠順著那鴉睫墜落於地。
現下他終於明白帝王眼中的落寞究竟源自何方,那孤高在上的九五之位看似是一派花團錦簇,實則不過是隻金絲編就、絲綢裝點的冰冷牢籠。
帝王是不能被當做“人”的。
或者說,扶離的帝王是不可以變為“人”的。
為君者固然手握天下之權,享儘山河之富,可他們身上壓著的擔子也同樣重。
黎民百姓,社稷祖宗,元氏向來無親王輔政,想要治理好整個江山便得唯靠那一個帝王。
於是他們要保持著絕對的冷靜,不敢將情緒外露出哪怕一絲一毫。
分明是血肉之軀,卻得如無情神祇般牢牢冰封住心神,不教外頭捉摸到丁點的熱意——
“這樣單傳的皇族,不似天命所歸,倒更像是一種難以擺脫的詛咒。”
這是這世上最為刻毒的詛咒。
白景真無意識放空了雙目,匆忙趕來的禦醫們撥開人群,奮力擠進了青陽宮中。
一行人對著被挪去榻上的帝王又是施針又是喂藥,直到那點微不可查的脈搏徹底消散,而他們也再無計可施。
“皇上,駕崩——”先前傳旨的老太監甩著拂塵道了聲帝崩,高台上下即刻“呼啦啦”跪了一地的臣子。
那駁雜而辨不清真假的哭聲幾乎是一刹便響徹了整個殿宇,白景真隨著眾人怔怔俯身,跪地重重叩了首。
“……陛下,您終於解脫了。”
您不必再做這惱人的帝王了。
帝王駕崩,屍首須得在青陽宮內停靈七日,七日後方可出殯入棺。
文煜帝之前便已久病在床,是以那停靈、出殯用的喪儀禮器倒是早就準備了個妥當。
隻是扶離眾人雖知曉帝王病重,卻並未想過他會在儲君的冊封儀典上當眾咽了氣,是以,此番帝王崩逝,仍舊是引出了段不大不小的亂子。
朝臣們在帝王屍首安置妥當後又哭了一番,便各自離去了;剛被冊立完畢的太女元靈芷,也在宮人們的寬慰與攙扶下,回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