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宮妃策!
紫宸殿裡,最後一位大臣走出去的時候,李淳抬起頭看了一眼沙漏,已經快三更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皺得發痛的眉心,望著案上堆著的那一堆折子,微微晃了晃發暈的腦袋。
那都是些不太要緊的折子,可雖說是不太緊急,終歸也是要閱的,都已經拖了好些時候了,再不處理,不緊急的便也要變成緊急的了。
近來總覺得有些頭痛。李家有好幾位先帝都患有頭風,怕都是累著了,他覺得自己也快要步祖宗的後塵了。
這個位子,坐得還真不是那麼輕鬆的。
六福瞧見他疲憊的樣子,連忙到他身後去替他按額頭,一麵低聲問道“陛下今兒可要去蓬萊殿麼?”
李淳閉著眼睛感受六福落在他頭上不輕不重的手勢,沉吟了片刻方道“就在這屋歇了罷,太晚了,她睡得輕,怕又要擾了她。”
六福順著主子的意思道“這麼多年來,陛下當真是把娘娘捧在心尖上呢。”
捧在心尖上?曾經怕是真有過那樣的日子,隻是往後,能替她想便替她想想罷,她要受的委屈已是難免的。
他半天沒出聲,六福也就沒有再開口。過了許久,李淳道“這段日子累得緊,明兒叫禦醫來請個脈罷,早先沒覺得,這幾日頭痛得越發厲害了。”
六福答應了,屋裡的主仆二人便又安靜下來,隻聽得隨著六福手指微動帶來的極細微的衣袍摩擦聲。
外頭仿佛有什麼人說話,李淳這時睜開了眼,“什麼人?”
外頭值夜的小太監弓著腰走到門口,輕聲道“是冒采女燉了老母雞參湯送過來。”
連六福聽了都皺眉頭。這冒采女真真是個最不合時宜的,便是要在陛下麵前露的臉,也該動動腦子才行,大半夜的送參湯,可是不讓陛下睡覺了麼!
忙到這個十分,陛下怕是真有些餓了。六福怕陛下當真要喝那參湯,忙道“奴才還聞著些燕窩粥和蓮子糕,陛下可要用些麼?”
李淳擺擺手“不用了。明兒跟貴妃說一聲,往後也是這般,朕這離尚食局不遠,朕要什麼自會傳膳,後宮的東西就不必往紫宸殿送了。”
六福答應了,朝外頭的小太監道“都聽見了?回罷。”
次日六福命人去蓬萊宮傳話,那小太監把話說完了,便隨口說道“奴才這便先告退了,還要去尚藥局跑一趟呢。”
也是碰巧,這時分恰好是綠蘿在旁伺候著,聽他這麼一說便十分警醒,多問了一句“敢問公公,可是陛下要傳召禦醫麼?”
那小公公見是貴妃身邊的人,也不隱瞞,老老實實答道“六福公公吩咐的,說是陛下這幾日累著了,有些頭痛,召禦醫過去請個平安脈。”
綠蘿忙拿了個荷包與他“既是累著了,不過是請個平安脈罷了,且莫要到處胡說。公公快些去罷,莫誤了事。”
那小太監捏著荷包裡的金豆子,高高興興地點頭答應了,飛奔而去。
他一轉背,綠蘿身後的貴妃娘娘眉頭就緊緊地鎖了起來,一麵吩咐道“綠蘿,你親自去紫宸殿見一見六福,叫他拿乾淨帕子把陛下這幾日吃的用的都包一份出來,連同屋裡熏的香,案上擺的果子,窗欞上的灰都不要輕易放過了。”
綠蘿答應了,念雲在後頭又補充了一句“在結果出來之前莫要告訴陛下。”
待綠蘿取了樣來,念雲這邊廂便推說自己受了風寒,召了梁老頭來。
這老頭如今也跟著他們來了大明宮,在尚藥局做起了禦醫。念雲自同他熟絡,隻待他一進了寢殿,念雲索性也不裝病了,直接從榻上跳起來,把那幾樣東西一溜兒擺在案上“老頭兒,瞧瞧可有什麼不對的?”
先前陛下那脈也是他去請的,當時便已經瞧出有些不對來,隻是當時也不敢輕易同李淳直說。正欲尋個借口來跟她說,這邊就聽說她也病了,老頭兒哪裡會相信她是真病,自然是連用得著的工具都一並帶了來。
老頭兒臉色有些凝重,也沒同她多話,直接便蹲在案前仔仔細細研究起來。
又是銀針又是藥水,又湊到鼻子底下去聞,不時還把些什麼東西往嘴裡去慢慢地嘗,半晌也沒吭聲,念雲都以為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毒把老頭兒給毒啞巴了。
可是看老頭兒臉色越來越差,黑得要滴下墨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裡,也沒敢多問。
過了好一會兒,老頭兒抬起頭來,指著一撮香灰,十分肯定地說道“香有問題。”
“會叫人頭痛?”
老頭兒動了動白胡子,冷笑道“頭痛!前邊十日頭痛,等痛過了,再過十日,毒入骨髓,憑他什麼好藥也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