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毒下得夠陰毒,若不是她警醒,怕真是到了病入膏肓的時候都不會發現是有人下了毒。念雲隻覺得脊背上一陣陣發涼,卻忍不住繼續問道“十日之後就不頭痛了麼,那將如何?”
“腰膝酸軟,渾身無力,白日無神,夜間盜汗,兩個月內病勢沉重無法起身。”
偏生李淳如今還沒有擴充後宮。倘若真是馬上選了一批美人進來,這症狀怎麼看都像是縱欲過度。
念雲越聽越心驚,牙齒都有些打戰,顫抖著手緊緊拉住梁老頭的衣袖“那意思是,現今還能醫得?”
老頭兒不緊不慢地把被她捏得發皺的衣袖從她手裡扯出來,在膝上撫平,白了她一眼“才三四日,好說。”
中毒的人是陛下,還敢這般說話的怕也隻有這老禦醫了。念雲這才鬆了一口氣,吩咐綠蘿“去叫六福公公查罷,一切可能接觸到香爐的人都不能放過,特彆是那兩個新來的。”
綠蘿走到門口,又想了想,“娘娘,可要告訴陛下?”
念雲淡淡道“說了罷,反正陛下會知道的。”
待綠蘿走了,老頭兒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可有什麼猜測麼?”
念雲搖搖頭“等等看結果罷。如今想殺他的人不少,有弑君的動機的也不少,現在也不好說。”
老頭兒撫著白胡子直笑,念雲被他笑得無法,道“您老還是趕緊去給陛下製解藥罷,若是回頭陛下發現你這老不死的還在我這耽擱著,看你有幾條老命!”
梁老頭搖搖頭,收拾起他驗毒的寶貝,背著藥箱子往紫宸殿去了。
才去了沒多時,隻聽見外頭急急忙忙的一聲“皇上駕到——”,念雲還沒來得及起身,李淳便已經大步邁進來了。
也沒行禮,李淳直接扶住她,“進去罷。”
她知道這會李淳是有話要問她了,便也省下了那些虛禮,跟著他進了內殿。
李淳看定她,“貴妃是何時知曉的?”
她知道說的是下毒之事,可她自然是不能說大明宮到處都有她的眼線,也不好說紫宸殿的小太監口風甚鬆,雖然紫宸殿的宮女太監原則上也是歸她管的,可是叫李淳覺得她手伸得太長可沒什麼好處。
她斂眉輕聲道“妾也是才知道的。”
見他眉頭仍舊鎖得緊,念雲又解釋道“妾昨兒受了些寒氣,叫了梁禦醫來瞧,聽見他說剛從紫宸殿回來,便問了問陛下的身子。哪知梁禦醫心裡有些犯嘀咕,妾早先也曾聽母親叮囑過多次宮中的齷齪事,故而多留了個心眼,囑咐了六福幾句,不成想真的就查出問題來了……”
和梁禦醫說的倒是差不多。
李淳的神色舒緩了幾分,見她有些緊張,走過去輕輕拍她的背,安撫道“你不要多心。”
念雲不知他是何意,於是跪倒,低頭道“這後宮裡頭出了這樣的事,都是妾的失職,禦下無方,以致於損了陛下的龍體……”
李淳連忙扶住她“你新接手大明宮,也怪不得你,朕無事。”
念雲順著他的力道起身,心裡卻是略略沉吟,他特地來這蓬萊宮,當不僅僅是隻問問她什麼時候知道的。隻是這問也不好問,於是沉默地等著他的下文。
李淳見她不語,便道“朕這陣子忙的事甚多,這件事,還得貴妃替朕查一查。”
念雲大抵也猜到他是這個意思,可在她接這個旨以後,可不希望他還覺得她有什麼私心。於是低頭福了一福道“原是妾手底下出的事,妾自當明察。隻是此事恐牽涉甚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此時有此動機之人怕是多了去了。”
李淳挑一挑眉“你想說什麼?”
念雲於是不再打啞謎,“便是妾,也不是沒有動機的。若有人對陛下說,妾不滿陛下猜忌,以郭家為靠,把持內宮,企圖扶立幼子上位垂簾聽政,陛下當如何?”
李淳脫口而出“你不會。”
念雲也抬起頭望向他“妾不會?”
他過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伸手撫過她的發鬢“你放手去查罷,朕知道該怎麼做。”
念雲又想起一事,問道“倘若查到不能查的人……”
李淳回答得斬釘截鐵“你隻管去查!人證物證都好,至於回頭能不能處置,又是另外一說。”
念雲得了他的明話,於是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