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了身後的大缸,之後便更加專注的,打量著眼前讓我脫離染缸的男孩看,他方才逆光而立,分明隻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可是看在我的眼裡,他卻被他身後刺眼的光線更為耀眼。
所以,我也同樣十分想知道我在他眼裡是個什麼模樣。
不過,從染缸裡砸出個女孩子,還能是個什麼看法?或許就是覺得我是個尋常的很不聽話的女孩子而已,想到這裡,我忽然有些失落。
他對於我一直愣愣的看著他的目光,並沒有表示如何介意,隻是詢問我為何要爬得那樣高?
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自然是直話直說,還有些得意的告訴他,我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更加的勇敢。
他聽了之後卻笑了,我以為他是嘲笑我,同那些看不清我是女孩的大人一樣,也同樣看不起我,我本來是有一些生氣的。
可是,他笑起來似乎特彆好看,一時之間,我又生不起氣來了。
不,應該說,是他讓我明白了,什麼叫做好看。
這種好看,好看的很不同尋常,就好像,旁的孩子站在他的旁邊,都是地上的石頭,而他,是天上的星辰,星辰和石頭,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而我,就是這麼清楚的感受到了這種差彆。
在我遇見他之前,其實看誰都沒覺得有多大的差彆,大家不都是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呢?並且,好不好看又有什麼關係呢?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然而,自從我看見他之後,這種沒有差彆的差彆,就忽然變得很有差彆。
我之所以堅定的認為他是天上的星辰而不是石頭,其實也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笑起來特彆好看,主要還因為,是他讓我明白了什麼叫做勇敢。
他說,人之所以要勇敢,是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人不受傷害,而不是刻意製造傷害來證明自己不怕傷害。
當自己遇到害怕的事情的時候,敢於麵對它,便是勇敢。
勇敢,不需要證明自己不害怕任何事物,所謂勇敢,恰恰正是知道自己害怕這樣的事物,卻敢於去麵對和承受。
為了證明自己不怕死而去死,那不是勇敢,是愚蠢。
同樣,為了證明自己不畏高,而非要去站在高處,也是沒有意義的。
除非,是為了保護他人和自己,畏高,卻毅然的站在高處,那才叫做勇敢。
他的話說的相當有條有理,不僅能夠讓我聽懂,並且還讓我覺得十分有道理,我大為震驚,大家同樣都是孩子,他為什麼卻一點都不像個孩子?
我默默的聽完了他的話,那一瞬間腦子裡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個想法,我長大了定要給他生一窩孩子!
若是我將來注定無法長成一個男孩子,注定要嫁給他人,並且還得像黑子那般痛苦的給人生娃,如果眼前的人是他,我想,我或許是願意的。
不,或許,隻能是他。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想要變成男孩子的想法,忽然之間,就變得沒有那麼強烈了。
我既然要給他生娃,我自然要知道他是誰,於是我很自然的也就問了他的名字、他的年齡、他家的住處、他家一共有幾口人、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估計是我問得太多,他一時不記不起來。他最後隻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蘇墨,簡單沉靜的名字,同他的人一樣,散發著光芒,卻又十分柔和。
那一因為掉進了桃紅色的染缸裡,所以整個人從上到下都變成了一個小粉人,全身的皮膚都是粉紅粉紅的,我可以從我的兩條胳膊上的色澤,去想象我那時候可笑的模樣。
後來,我洗掉了自己身上染料的顏色,而蘇墨的名字,卻伴隨著那個被他砸破的染缸,從此狠狠的浸染進了我的皮膚,血液,再也洗不乾淨。
我不過是一塊石頭,可我卻貪戀天上的星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