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深深行了一禮,鄭重道:「多謝公子大恩大德,保我水獄門道統。」
墨畫見於長老目光真誠,微微頷首。
於情於理,他都不希望水獄門的道統斷絕。
人也總是要有點盼頭的,無論是宗門的道統,自身的修行,還是弟子的教育。
辭彆於長老後,因為剛好來了癸水門,墨畫順便見了下汪辰。
汪辰現在混得不錯。
癸水門這屆弟子中,天賦最高,修為最強的是秦滄流但人脈最廣,最吃得開的,卻是汪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
這也讓墨畫頗為感慨。
人果然不可貌相。
看似再普通的人,若有恰當的機緣,也能展露出意料之外的才能。
想到之前,汪辰還被自己和郝玄幾人,套著麻袋,在路邊揍了一頓。
墨畫心裡就更感慨了。
好在這些小過節,汪辰也不放在心上。
相反,若沒墨畫他們揍他這一頓,他可能真的在胭脂舟一事中,跟其他癸水門藏汙納垢的弟子一起,被「清算」掉了。
哪裡還能混到今天這步田地。
人的命運,真的很難說。
「小師兄」
私底下,汪辰也跟郝玄一樣,喊墨畫「小師兄」
「我走了癸水門師兄的路子,畢業後會先下放,去小地方的道廷司曆練幾年,如果能結丹,再調回乾學州界周邊,從典司一步步往上升今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麵...」
汪辰拱手,誠摯道:「小師兄,多多保重。」
墨畫也笑著拱手道:「祝你前程似錦,有緣再見。」
和汪辰分彆後,墨畫便回了太虛門,順便又和「內奸二人組」之一的宋漸,碰了下麵煉妖山的小樹林裡。
宋漸跟做賊一樣,穿著黑衣,裹著頭巾,偷偷摸摸,來見了墨畫。
墨畫有一點無語:「至於這麼警惕麼?
「你不明白,」宋漸道,「我現在今非昔比,隻差一步,就能做同輩弟子中的‘大師兄」了,若是讓彆人撞見,我跟你這個斷金門的‘血仇’裡應外合,那就一切休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墨畫不知說什麼好。
你這小子本來就是個「內奸」,要怎麼洗?
之後兩人坐下,聊了一會天。
宋漸簡單說了一下,他今後的打算。
他是宋家嫡係,肯定會留在斷金門內門,從教習開始,一步步做起,若能突破金丹,
便升長老,然後再謀求更高的地位。
墨畫不在,沒人幫他了。
當然,他也就沒了「暴露」的風險,不會讓人知道,他這個斷金門的「天驕」,是由敵對宗門的小師兄,一手扶持上來的。
「你呢?」宋漸問墨畫。
「不好說。」墨畫道。
他也的確沒考慮太好。
宋漸看了眼墨畫,忽而皺起了眉頭,「你的本命法寶,不會現在還沒頭緒吧?」
墨畫道:「已經有一點頭緒了。」
宋漸忍不住道:「我的墨大哥,這都築基後期了,大家眼看著都快結丹了,你才有頭緒,等你真結丹那天,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墨畫歎了口氣,他也很無奈。
宋漸道:「你知道長老們,是怎麼安慰我們的麼?」
墨畫不明白:「什麼?」
宋漸歎道:「斷金門的長老們都說,太虛門的那個墨畫,彆看他現在風光,但靈根差,根基淺,本命法寶先天溫養不足,結的丹肯定差勁,修行的後力必然疲軟。」
「修道漫漫,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少時了了,大未必佳,說的就是墨畫這樣的。」
「陣法天賦再高,隻要結個廢丹,這輩子就完了,修為上不去,彆指望有什麼大出息。」
墨畫道:「沒那麼誇張吧—
宋漸皺眉,「我之前,也覺得長老們在危言聳聽,現在看你這樣,我感覺真有點危險了....」
墨畫皺眉,陷入沉思。
宋漸看著墨畫,歎了口氣,「修行的事,我也沒資格多說什麼,反正你多上點心吧至少本命法寶的事,要準備充足,結丹也千萬彆馬虎,不然後麵,真的會越落越遠,長老們的話,也可能成真。」
「嗯,」墨畫點頭,「我知道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宋漸便要告辭了。他最後深深看了墨畫一眼,目光複雜:
「有緣再見了。」
墨畫也頜首,有些感慨道:「再見。」
之後於參天的山林前,兩個少年彼此分彆,走向了各自的宗門和前程。
次日,墨畫最後去見了他的師姐慕容彩雲和花淺淺。
花淺淺心地善良,性情樂觀開朗,真心為墨畫著想。
慕容彩雲溫柔貌美,也一直對墨畫關照有加。
這兩人是墨畫剛進太虛門時,就結識的師姐,後麵一起做過宗門懸賞,還經曆過一些事件,交情頗為深厚。
如今墨畫畢業要離開了,自然要跟兩位師姐道彆。
除此之外,還有歐陽楓和上官旭兩位師兄。
隻不過,楓師兄外出遊曆了,上官旭師兄畢業之後,忙於家族中的事務了,都沒法再見麵。
百花城,花淺淺的洞府裡。
墨畫正向兩位師姐敬茶道謝,忽而神情一愜,看向慕容彩雲,有些訝異道:
「慕容師姐,你結丹了?」
慕容彩雲含笑,「運氣好,一次結丹就成功了。」
墨畫又是開心,又是羨慕,而後不由看向花淺淺。
花淺淺原本歡快的麵容,當即有一絲沉重,「我應該——也快了———
慕容彩雲無奈,伸手捏了捏花淺淺的臉頰,「你彆偷懶,好好修行,以你的資質,早該嘗試結丹了。」
花淺淺連連點頭,「我在努力了。」
慕容彩雲笑道:「彆等墨師弟結丹了,你還在築基。」
花淺淺當即感受到了一絲緊迫感,神情凝重道:「那必然不可能。」
之後幾人邊喝茶邊聊。
墨畫也趁機,向慕容師姐,請教了一些結丹上的問題。
花淺淺雖然還沒結丹,但她修為比墨畫高,準備的也比墨畫早,而且傳承與墨畫不同,也為墨畫提供了一些其他方向的建議。
墨畫一一記在心底。
過了片刻,花淺淺忽然道:「對了,墨師弟,我有一位長輩要見你。」
墨畫一證,「長輩?」
話音未落,馥鬱的百花香氣浮起,墨畫似有所感,轉頭望去,便見門簾掀開,自外麵走來了一個女子。
這女子容貌極美,一身百花常裙,慵懶隨和間,又帶著幾分雍容端莊。
墨畫第一眼沒認出來,看了第二眼,這才恍然,心中震驚。
花穀主!
之前這位百花穀主,都是穿著一身百花宮裝,華貴襲人,墨畫隻認衣服,不認人,所以一時間沒認出來。
墨畫當即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行禮道:「見過穀主。」
花穀主眸光流轉,看了墨畫一眼,輕聲道:「坐吧。」
墨畫老老實實坐下,心裡嘀咕,不知道這位百花穀主,找自己做什麼。
花穀主似乎看穿了墨畫的心思,取出一枚玉箋,遞給墨畫。
墨畫一愣,「這是———」
花穀主道:「臨彆將近,送你一份禮物。」
「禮物?」
「嗯,」花穀主點頭,「是我百花穀的宗門玉引。」
墨畫一臉呆滯,小聲道:「穀主,我———好像——不是百花穀的弟子?」
花穀主似笑非笑地看著墨畫,「不是麼?」
墨畫抿著嘴唇,一句話不敢說。
花穀主微微一笑,「你雖然不是百花穀弟子,但也算與我百花穀有緣,這份玉引,便當我送你的,裡麵有我留的名字,以後外出,遇到百花穀的一些師姐師妹,可以請她們幫忙。」
墨畫隻能硬著頭皮接下,道:「謝謝穀主。」
隻是接下玉引的瞬間,墨畫眼角餘光警到了花穀主的麵容,看到了她臉上,一瞬間呈現出的極複雜的神情。
有熟悉,有陌生,有懷念,有傷感,有疑惑,有悲痛,以及—對自己深深的關切。
墨畫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