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蝸牛!
雖然是傍晚,夏日的炎熱卻依舊沒有散去,白花花的馬路看上去有些刺眼,被曬了一整天幾乎要冒出煙來。兩邊的綠樹也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鮮花倒是依舊在怒放,那張怒放的臉就像被打了激素導致的功能亢進,隨時都會垮掉的感覺,看得人心驚肉跳的。
這就是酷暑啊酷暑,熱死人的南方的酷暑。
衛楠後悔自己沒帶傘,熱汗流了一臉又沒帶紙巾,隻好豪爽地用手背擦了把額頭,伸手看表,已經下午五點了。
火車似乎是四點半到站?
衛楠心裡想著,如果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地鐵站順利搭上地鐵,應該能在十分鐘之內到達火車站,那麼就不會讓對方等太久,不超過一個小時應該夠意思了吧。
老哥囉囉嗦嗦說了那麼多,總不能讓他朋友大老遠跑來,還在這種鬼天氣“久等”吧。
衛楠低頭看了眼高跟鞋,咬了咬牙,撒腿往地鐵站奔去。
因為跑太快的緣故,又是高跟鞋,雙腳似乎都沒有跟地麵接觸的真實感,那虛浮的感覺像是武俠小說裡的飛天女俠,可惜那速度——實在蝸牛。
衛楠低估了本地可憐的地鐵容量以及彪悍的群眾數量,供不應求的情況往往會造成嚴重的社會災害。
此時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地鐵站那叫人山人海,衛楠麻木地跟著前麵的人“趕著投胎”一樣匆忙的腳步往裡擠。
都市的生活節奏如此迅猛,衛楠依舊是一隻夾雜在眾多如狼似虎般奔跑的物種中,最慢的一類,叫做
——狂奔的蝸牛。
衛楠揮汗如雨,終於擠到入站口刷卡進站,再從那踩得人太多而“嘎吱嘎吱”作響的電梯上心驚膽戰地下去——眼前有一輛擠滿了人的地鐵,華麗麗地開走了。
焦急地等了幾分鐘,地鐵來了,人潮一湧而上,衛楠往裡一看,人們都伸長了脖子拚命呼吸,臉上的表情有點扭曲。伸出去的腳顫了顫,又縮了回來,地鐵安全門哢的一聲關上,然後又一輛地鐵在眼前,華麗麗的開走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十年之後,你不屬於我,我不屬於你,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陌生號碼的來電提示音。
等車的人太多,太擠,又是陌生來電,衛楠根本不想接。
那來電鈴聲卻響個不停,有種鍥而不舍的勇敢精神。
周圍的人以一種不耐煩的目光瞪著衛楠,衛楠隻好無奈地聳聳肩,接了起來。
“你好,我是陸雙。”
衛楠怔了怔。
透過電話傳來的男音,語調略低,也分外有磁性。
如同在耳邊緩緩流過的溫水,衝擊著腦內複雜的神經叢,最後集中在頭頂,居然有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震撼之感。
這人不是做播音節目的吧?聲音還真好聽。
“在聽嗎?”
那邊輕聲問。
衛楠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應了聲“嗯,你好,我在地鐵站,正要趕去接你呢。”
“那麼,我在火車站附近月華大廈的樓下等,不見不散。”
其實這會兒算起來,他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可是那平淡的語氣,依舊感覺不出主人的任何情緒。
“嗯,好的。”衛楠點頭,後背有點涼。
“拜。”
電話裡隻餘嘟嘟的忙音,那邊已經掛了,衛楠“拜拜”還沒說來得及出口,訕訕地把手機塞回包裡。
這聲音,那叫——賊好聽。
這態度,那叫——賊淡定。
終於擠上了這一趟地鐵,在快被擠到沒氣的時候,衛楠突然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漸漸浮出水麵。
陸雙?
哥哥說他曾經跟我們一起在那小區住過一段時間,後來才全家搬去遙遠的北方。
小時候玩鬨的那群孩子,確實沒什麼深刻的印象了,臉是根本就記不清,可名字至少還記得的。
陸雙……怎麼就沒聽說過呢?
對了,鄰居的鄰居的對門?
又又?
靠,居然是他!
小時候因為寫的字太散亂,一堆孩子在地上寫字的時候衛楠找最簡單的名字認,第一個認出的就是陸又又。
他把雙字中間分太開,衛楠一直以為他叫“又又”,還暗自想著,他名字咋那麼難聽,比我哥“衛騰”還難聽。
怪不得沒聽說過,原來是弄錯了。
曾經用火燒焦過衛楠的頭發,用剪刀剪碎過衛楠的衣服,還在衛楠的書包裡放過老鼠嚇得衛楠哇哇大哭,導致衛楠被幼兒園那幫小土匪嘲笑了一個月的陸又又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