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蝸牛!
天亮了。
昨夜的一場雨來得迅猛,直到早晨的時候,才漸漸停了下來。
清晨的空氣經過雨水的衝洗變得格外清新,樓下的草坪和花壇上還沾染著雨後濕潤的水氣,有一些家屬早早就起來帶著病人去散步,還有人從對麵的街道上買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
很平常的,一天的開始。
費騰值班結束後順便去樓下帶了早餐過來,跟陸雙一起在樓道裡站著,隨便吃了點東西。抬眼看向重症監護室,測試生命體征的儀器發出滴答的響聲,上麵的曲線依舊有規律地波動著,祁娟也依舊緊閉著眼睛。
費騰去值班室叫醒了衛楠和原元,兩人梳洗過後便趕了過來,衛楠緊張地問“她醒了嗎?”
陸雙輕輕搖頭。
費騰道“你們先彆急,時間還沒到,吃點東西,坐一會兒吧。”說著便把買來的包子遞給了她們。
醫院裡的值班醫生也都起來做交接工作,護士們腳步匆匆忙碌著給病人做測試,一天的繁忙漸漸拉開了帷幕。
14樓重症監護室前麵,卻坐著麵無表情的四人。
衛楠低頭咬包子,一個包子吃了十分鐘還沒吃完,眼睛盯著窗口看屋內緊閉雙眼的祁娟,耳邊回響著時鐘滴答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早晨八點,窗外廣場上的大鐘發出“滴”的報時音的時候,屋內的祁娟,手指突然輕輕動了動。衛楠目不轉睛盯著她,很快就發現了她輕微的動作,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醒了?她是不是醒了?!”
費騰趕忙去叫了醫生過來,祁娟慢慢睜開了眼睛,衛楠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她醒了,我就知道小娟能挺過去的!”衛楠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其中的喜悅之情連路過的家屬都被感染了,笑著說“醒了就好,年輕人真有活力啊,亂叫亂跳的……”
陸雙衝對方禮貌性地笑了笑,把動作誇張的衛楠抓進了懷裡控製住,衛楠就把注意力轉移,緊緊抱住陸雙的背,興奮地笑道“小娟活過來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她會撐過去的……她那麼厲害閻王都不敢收!”
費騰無奈地在旁邊翻白眼“那你也不用像吃了興奮劑的猴子一樣亂跳吧,女生也不注意下形象啊……”
陸雙則無視費騰的白眼,輕輕環住衛楠的肩,微笑起來。
主管醫生邁著匆忙的腳步趕了過來,進去看了下祁娟的情況,出來的時候也是一臉笑容“果然是年輕人,恢複得很好。”
很快,祁娟就被推到了加護病房,也允許家屬探望了。衛楠想開門進去,卻被陸雙拉住。陸雙衝一旁的費騰點了點頭,兩人便把兩個女生關在門外,先進去跟醒來的祁娟打招呼。
祁娟臉色略顯蒼白,身體依舊很虛弱,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沙啞——
“我媽呢?”祁娟定定地看向陸雙。
果然,這便是她醒來的第一句話,雖然陸雙早就猜到了,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可此時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依舊不免難過。
陸雙臉上露出個微笑來“放心吧,你媽媽沒事的,昨天及時送到了醫院搶救,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
費騰也笑著解釋“你媽病情很穩定,昨天送去手術室的時候雖然傷勢嚴重,幸虧有專家親自主刀,才把她救了下來,你就放心吧,先安心養傷。”
祁娟點了點頭,因為胸前包了一大堆紗布的緣故,腦袋點一點的樣子像是詐屍一樣看上去很好笑,卻沒有人能笑得出來,因為她的目光冷得如同冰劍一般。
“騙我?”祁娟瞪著陸雙。
陸雙笑著摸了摸鼻子,“騙你乾什麼啊,你媽媽就在隔壁,她先醒的,所以楠楠和原元都先去看她了。”
“是嗎?”
費騰點頭“是的。”
陸雙看了眼旁邊穿著白大衣的費騰,輕笑道“你看,醫生都說是了。”
費騰附和道“是啊,你媽媽的手術,還是我做的助手。”
兩人一唱一和在那圓謊,祁娟終於沒再問,隻輕輕閉上眼睛,道“那就好,你們叫楠楠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陸雙到門外叫衛楠,湊到她耳邊輕聲交代了幾句,衛楠看了眼嚴肅的陸雙,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到了病房之後,祁娟衝衛楠露出個笑容來,略顯蒼白的臉笑起來挺難看,衛楠趕忙走到床邊,道“小娟你嚇死我了,還好醒過來了……”
祁娟伸出手來,衛楠趕忙握住。
祁娟抓緊衛楠的手,輕聲道“楠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我們永遠是好姐妹,對不對?你老實告訴我,我媽是不是走了?”
衛楠故作平靜地抓住她的手,笑道“胡說什麼啊,阿姨在隔壁好好的呢,剛才還叫我趕緊過來看看你醒了沒有,你得好好養傷,我還要去跟她彙報你的病情啊。”
“沒騙我?”
“騙你是小狗。”
祁娟沉默良久,終於微笑起來。
眾人剛鬆了口氣,卻聽祁娟突然道“楠楠,從小到大,你眉毛一動我都知道你想乾嘛,你信不信?”
衛楠愣住。
“你每次說謊的時候,眉毛都會抖,剛才就在抖呢。”祁娟認真地盯著衛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媽媽已經走了對不對?對不對?”
令人窒息的沉默間,費騰悄悄按了床邊的呼救按鈕。
片刻之後,祁娟爆發,瘋了一般撕扯著胸前的繃帶,嘶啞的聲音像是野獸在嚎叫一樣刺耳“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是我媽死了?!是我跟她換位置的!要是她不坐在窗戶邊上,那死的就應該是我!”因為情緒激動之下胡亂掙紮的緣故,胸口的繃帶上滲出一大片刺目的血跡,祁娟把雙手插入發間,哽咽著重複“為什麼又是我連累媽媽的……又是我連累她……每次都是我連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