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兆地,我出來了。
我看到一個眼睛位置蒙著黑色綢緞的男人和一個麵露驚恐的女生。
我想要開口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請選擇一個玩家進入副本喜喪,請選擇一個玩家進入……”
那個聲音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恍惚間我想起自己以前在某個來到迎春鎮的玩家口中聽到過“喜喪”這個詞語,所以這是讓我選擇一個人進入迎春鎮嗎?
我猶豫了半天,因為我不確定那個讓我追蹤過來的東西在誰身上。
深思熟慮後我依靠直覺選擇了那個青年。
確認選擇的那一刻我的身體不再受自己控製。
我知道青年名為衛左。
我回到迎春鎮裡等待衛左的到來。
結果衛左還沒有來,一個叫何文的、身中詛咒的男人出現了迎春鎮裡。
我不知道這個名為何文的人為什麼會提前進入這個地方,我原本是想忽略掉他的,直到我聽見他自言自語時提到了衛左的名字。
他與衛左認識嗎?
在何文進入祠堂後我竊取了一點他的記憶。
發現這人確實與衛左關係匪淺後我決定幫他。
與迎春鎮融為一體後這座鎮子裡過去和現在發生的事情我全知道,自然也知道何文所中詛咒是什麼東西。
其實要不是我當時被限製在祠堂裡不能幫他找到那麵鏡子,憑何文那驚人的破壞力,我都想利用他來毀滅迎春鎮了。
再後來何文知道了大部分當年的事情。
隻可惜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完全無法和另一個何文對抗了。
何文再一次來到祠堂時我提示他可以嘗試打開一副棺材躺進去,於是他之後將那串能夠喚醒秋嵐姐姐意識的黑珍珠手串交給了阿冬,叮囑阿冬將東西交給衛左。
此刻的何文受了很重的傷,如果沒有我強行突破限製幫忙,他根本就沒機會躺進棺材裡。
但就是這麼危急的情況,他也愣是寫了一張怎麼破解詛咒的紙條貼在臉上後才蓋上棺材蓋。
棺材打開,秋嵐姐姐的封印也被打開了一點。
我等啊等啊。
終於等到了衛左的到來。
衛左接下來的行動大多在我預料之中,我暗暗推動著事情發展,至於其他玩家,我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管他們的死活。
在阿冬將珍珠交給衛左前我一直很擔心我這個瘋瘋癲癲的妹妹會出岔子。
幸好,她完成了何文囑托的事情。
阿冬對迎春鎮的人下詛咒時我已和迎春鎮融合了大半,就替她承受了大部分詛咒的反噬。
隻是大部分而已。
阿冬變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某種程度上等同於一個不老不死的怪物。
可我能做的隻是在另一個何文到處尋找阿冬時為她一個庇護所。
看著蜷縮在地上睡覺的阿冬,我很想抱抱她。
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幸好衛左的行動效率超出我的想象。
他在這七天裡除最開始的兩天外基本上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一直在到處尋找線索,不過他也受到了詛咒的影響變得煩躁,從剛進入迎春鎮時的彬彬有禮到後來拿刀威脅鎮長。
但他還是會停下腳步,給予我投井自殺、渾身濕淋淋的母親一件溫暖的衣服。
化身厲鬼的母親或許不需要那件衣服。
但李香琴需要。
我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在這麼多人當中選中衛左,也許是真的巧合,也許是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原因……總之我很高興我的選擇並沒有為我帶來災難。
我知曉他並不是為我們而來,也明白他去打開封印多半是為了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但並不妨礙我感謝他。
這世上有太多不信守約定的人了。
假如他在解決完何文的問題後沒有選擇去打開所有棺材讓秋嵐姐姐解脫,縱使當時秋嵐姐姐的封印已解開了部分,我也需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將剩下的棺材打開。
中間或許還會出現各種意外,畢竟遊戲並不想讓我毀掉這個地方。
我與迎春鎮融合後,我知道了一件事。
當初秋嵐姐姐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能夠完全摧毀迎春鎮,所以那個道士才會出現。
我累了,我想要毀滅這裡。
衛左與何文離開迎春鎮後,其他玩家也一一消失了。
迎春鎮裡隻剩一群不死不活的怪物與鬼。
秋嵐姐姐的封印被全部打開。
這個世界出現了與過去秋嵐姐姐失控時的一樣的情況,所有事物都出現了崩潰的跡象,而我也在不斷吞噬迎春鎮。
同樣身為可憐人的烏梅湯看著秋嵐姐姐,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問“我們要回家了嗎?”
秋嵐姐姐撒謊了。
我知道她們不屬於這個世界,她們已經沒有家了。
得到回答的烏梅湯跑回了警署,我看見她從某間屋子裡拿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件黑色的厚實的大衣。
我認識這件大衣,是衛左剛進入副本那天拿給烏梅湯的衣服,就算她之後失憶了也帶在身邊的衣服。
烏梅湯顯然很珍惜這件衣服,她用手一點點捋平上麵的褶皺,然後再穿到自己身上。
說實話很不合身。
但她還是像過年得到新衣服的小孩子一樣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很奇怪。
我不懂她為什麼會這麼開心。
我還沒有凝聚出實體,不能走上前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同樣被困在迎春鎮數年的可憐人一步一步走到迎春鎮入口處,然後滿臉乖巧地坐在迎春鎮入口處迎來死亡。
這多年的折磨早就令她油儘燈枯了,因此就算我有心想要救她也無可奈何。
雪花落到烏梅湯身上。
她漸漸被大雪染成了白色。
當雪花將烏梅湯的身影徹徹底底掩埋住那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件普通的衣服,甚至還要臨死都要帶上它,因為那是自從這裡被大雪覆蓋後她收到的第一份溫暖。
我看著烏梅湯,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她那兩天待在衛左身邊時的場景。
她大抵是害怕衛左的,卻又感激他。
我知道她與衛左的初遇那天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求救成功。
我看見秋嵐姐姐抱著一隻黑貓來到了死去的烏梅湯旁邊。
她揭下了紅蓋頭,脫下了紅繡鞋。
與當年相比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阿冬也來了。
是母親牽著她一起過來的。
我看見了母親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大衣,以及脖子上那條灰色圍巾。
她們在等我。
四周萬籟俱寂,我於風雪中凝聚出了實體。
我朝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跑過去。
雪花裹挾寒風從我身邊呼嘯經過,而我眼中隻能看見我的母親、我的妹妹、我的姐姐。
我大聲呼喚著母親,心臟劇烈跳動。
我的眼淚隨著風一起掉落。
我的身體如雪花一般輕盈。
母親轉身看向我。
妹妹轉身看向我。
姐姐轉身看向我。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的三個人在等我過去。
我奔跑到張開雙臂的母親懷中,蓄積已久的眼淚肆無忌憚地從眼眶中流出,我緊緊抱住母親瘦弱的身體,鼻子隱約嗅到了一絲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味。
是衛左衣服上的味道。
和母親身上的香味一樣是很溫暖的香味。
最後的最後。
母親一手抱著我,一手抱著阿冬,我們身邊站著如初遇時一般美麗的秋嵐姐姐,她懷裡抱著一隻黑貓,我們旁邊還有烏梅湯姐姐。
外麵很冷,但母親的懷抱是溫暖的。
冬天快結束了,迎春鎮的雪也該停了。
等雪化了,也就開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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