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承認玄慈親自出馬帶四個師兄弟,查探出了玄苦不是蕭峰所殺,引起與會者一陣嘩然。沈飛一聲冷笑,說:“那你們還開這個少林大會乾什麼”?
玄慈說:“阿彌陀佛,大會的請貼是玄難玄痛兩位師弟從聚賢莊回寺就送出的。老衲師兄弟五人往返浙江將近兩月,請貼都已送出,便打算趁此次大會澄清此事”。
沈飛說:“隻怕少林寺本來看中的就不是蕭兄,而是我逍遙派吧?他畢竟孤家寡人一個。是因為在聚賢莊被我折了顏麵,所以蕭兄離開少林寺時沒有發武林貼,聚賢莊事件後聽聞本派想邀蕭兄加入為他出頭,倒是發起武林貼了”。
少林眾僧一陣默然,賓客也是議論紛紛,就是聚賢莊事情以後,沈飛亮出逍遙派名號立挺蕭峰開始,後來薛慕華也亮明逍遙派弟子身份,突然轉變立場,江湖才知道事情棘手了,不少人覺得少林此舉確實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針對的是逍遙派。
童姥哈哈大笑,說:“當年姥姥和少林靈門大師有過來往,雖然沒有泄露本派名號,可他還是知道些深淺的。沒想到還不到五十年,這些小和尚聽到逍遙派的名號都敢下武林貼邀集人手和我們做對了,看來本派長年隱世真讓很多人不知天高地厚了”。
童姥現在真正返老還童,一路過來聲音已經從靈鷲宮時的三十多歲減少到二十出頭,卻依舊自稱“姥姥”,還說自己近五十年前與靈門大師有過交往,又讓玄字輩眾僧和在場上了年紀的江湖人物驚駭不已。
玄慈又一合什,說:“本寺發出武林貼,確實是因為當初一時嗔念,且未查明真相。不過剛才沈施主在山下的喊聲,我們知道邀集再多人手也無濟於事。
蕭施主,現今我坦率相告:你一心追尋的那個帶頭大哥,便是老衲玄慈。當日在天台山道上,我知你並非殺害玄苦師弟的凶手,於是在跟你對掌時突然撤去掌力,確是要讓你一掌打死了我,報你父母的大仇”。
蕭峰早就聽過沈飛分析,對這一點有心理準備,倒並不怎麼詫異,沈飛說:“當年之事,隻因聽信有契丹武士要來少林奪取武功秘笈而起,前去攔截的人,豈能沒有少林中人?我與蕭況說及此事,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聽蕭兄說,他詢問智光大師誰是帶頭大哥,智光大師留下一段偈語坐化:萬物一般、眾生平等,漢人契丹、一視同仁,恩怨榮辱、玄妙難明,當懷慈心、常念蒼生。
這後四句中,暗含玄字,又有難、慈、生三字,想必就是智光大師的提示,我們就猜測帶頭大哥就在玄難、玄慈、玄生三人之中。大師身為方丈,可能性最大。
我邀請蕭兄入本派為客卿時,就答應助他報仇,如今玄慈大師乾脆承認,倒也坦率,省去了我們詢問,是時候了斷大師身上的因果了”。
玄慈淡淡地說:“阿彌陀佛,智光大師慈悲智慧,非老衲所及。老衲當年做了這件大錯事,早已甘願就死。蕭施主,請你上來一掌打死我吧。為你爹娘報仇,是人子應有之義。老衲未能及早明言,以致有多人為此送命。眾位師兄弟,蕭峰殺我,乃是完結一段因果,既有此因,便有此果。任誰不得伸一指加害於他!”垂手低眉,挺胸而前,隻待蕭峰下手。
蕭峰緩緩走上幾步,說:“方丈大師,當年有人假傳訊息,大師誤信人言,致有雁門關外不幸之事。倘若蕭峰身居大師之位,亦當如此作為。方丈大師行事居心,沒半點違了佛旨。玄苦恩師自不是大師所殺,然我義父義母、趙錢孫等人,究竟死於何人之手”?
玄慈道:“老衲慚愧,這些人雖非我所殺,但確是因我而死。老衲迄今尚不明凶手是誰。”
蕭峰說:“既然凶手尚未查明,蕭峰此時亦不以一指加於方丈大師。蕭峰過去糾纏於仇怨之中,不能自解脫縛,險些釀成抱憾終身的大錯。此事終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到時自當再向方丈請益”,雖然沒有像原書中那樣誤殺阿朱,蕭峰也因此嚇得不輕,辦事比以前謹慎了許多。
沈飛輕輕一笑,說:“玄慈大師,你做過的錯事,隻有這一件嗎?這個人你不會不認識吧”?揚手一記劈空掌過去,四個聾啞弟子抬著的轎身裂成幾塊四散,露出了坐在裡麵的葉二娘,兩人目光一觸,玄慈猛得一怔。
葉二娘聽到了剛才的對話,轉過頭看向沈飛,語帶驚怒地說:“你帶我來此,真是沒安好心”!
沈飛說:“葉二娘,我隻答應帶你來找兒子,可沒答應過其他,請虛竹小師父上前說話”。
眾僧感到疑惑,玄慈轉頭說:“虛竹,沈施主叫你,你就聽他吩咐吧”,從人群中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和尚,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唇甚厚,向玄慈行了一禮,說:“謹遵方丈法旨”,又轉向沈飛,問:“施主找小僧有何吩咐”?
沈飛說:“請你轉過身去”,虛竹一呆,依言背過了身去,沈飛淩空虛抓幾下,虛竹後背和屁股上的僧袍各被撕去了一大塊,四四方方,像被剪刀裁過的一下,隻見他腰背之間和兩邊屁股上各整整齊齊燒著九點香疤。
虛竹渾身一震,這倒不是受到了傷害,而是屁股是較敏感的方位,一時有些不適應。葉二娘大叫一聲“我……我的兒啊”,從已經變成個滑竿的轎子上踉踉蹌蹌走到虛竹身前,張開雙臂摟住虛竹,如癡如狂大叫:“兒啊,娘總算找到你了”!
眾人剛才聽到沈飛和葉二娘“找兒子”的對話,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虛竹心中一凜,有如電震,顫聲道:“你……你是我娘?”葉二娘叫道:“兒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兩邊屁股上,都燒上了九個戒點香疤”。
虛竹大吃一驚,顫聲說:“我……我身上的二十七點香疤,是你……是娘……是你給我燒的”?葉二娘放聲大哭,大叫:“是啊,是啊!就是娘給你燒的。我……我找到兒子了,找到我親生乖兒子了!”一麵哭,一麵伸手去撫虛竹的麵頰。
虛竹突然間領略到了生平從所未知的慈母之愛,眼淚涔涔而下,叫道:“娘……娘,你是我媽媽”,這件事突如其來,旁觀眾人無不大奇,隻見二人相擁而泣,又悲又喜,一個舐犢情深,一個至誠孺慕,在場不少人為之鼻酸。
葉二娘邊哭邊說:“孩子,你今年二十四歲,這二十四年矗野滋煲蠶肽悖諞掛蠶肽钅悖移還思矣卸櫻易約憾尤錘焐鋇腦餱油等チ恕N搖抑緩萌ネ等思業畝永幢А?墒恰墒恰鶉說畝櫻撓凶約嗬谘暮謾保?
眾人這才知道葉娘到處搶人嬰兒的原因,極重輩份的嶽老三自從被段譽收為徒弟以後,又多出了好幾個年輕小姑娘在逍遙派比他高一輩,這陣子非常鬱悶,忽然有了當長輩的機會,自然高興。
沈飛忽然說:“葉二娘,你的兒子真的是給人偷去的嗎?你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誰”?
葉二娘止住哭聲,看向沈飛說:“你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偷去了我兒子?他為什麼要偷我兒子”?
沈飛說:“還是讓他自己來告訴你吧”,看向東南方一招手說“是時候出來和葉二娘解釋一下了”,話音剛落,半空中忽有一條黑衣人影,如一頭大鷹般撲將下來,正好落在葉二娘身邊,向沈飛一抱拳說:“多謝沈先生相助”。
蕭遠山從天而降,突兀無比,眾人驚奇之下,一齊呼喊起來,待他雙足落地,這才看清,原來他手中拉著一條長索,長索的另一端係在十餘丈外的一株大樹頂上。還是黑布蒙麵,隻露出一雙冷電般的眼睛,射向了葉二娘,說“你這孩兒是給人家偷去的,還是搶去的?你麵上這六道血痕,從何而來”?
葉二娘突然變色,尖聲大叫:“你……你是誰?你……你怎麼知道?”蕭遠山問:“你難道不認得我麼?”葉二娘尖聲大叫:“啊!是你,就是你!”縱身向他撲去,奔到離他身子丈餘之處,突然立定,伸手一指,咬牙切齒,憤怒已極,卻不敢近前。
蕭遠山步步進逼,向在場眾人介紹了葉二娘的身世和生下兒子的情形,逼問虛竹的父親是誰,可是哪怕虛竹一起問葉二娘還是堅決不說,不過還是在蕭遠山指著虛竹身上戒疤無可辨駁地把嫌疑人鎖定成了“少林高僧”。
隨後蕭遠山又介紹了自己要搶葉二娘兒子的原因,是自己的兒子也一樣被人搶走撫養,由少林僧傳授武功,當場揭下了蒙麵黑布,露出了本來麵目,和蕭峰相認。述說當年跳崖不死,消了死誌,決定調查真相,不僅查清了‘帶頭大哥’身份,還查出了事情起因是誤以為有契丹武士要來少林盜武功秘笈,這三十年來索性在少林寺看了個飽。
在蕭遠山和蕭峰父子敘說親情時,葉二娘想悄悄溜走,被蕭遠山叫住,下了最後通牒:“跟你生下這孩子的是誰,你如不說,我可要說出來了。我在少林寺旁隱伏多年,每晚入寺,什麼事能逃得過我的眼去?你們在紫雲洞中相會,他叫喬婆婆來給你接生,種種事情,要我一五一十地當眾說出來麼”?
葉二娘跪倒苦苦哀求時,沈飛又插嘴了:“蕭老先生高明!率領中原武士前往雁門外截殺你們,他可以說是誤信人言,又是維護少林與大宋利益,當眾承認也無損少林清譽。與葉二娘私通生子卻不一樣,你若是直接揭破此事,口說無憑,他未必承認,以他的江湖地位聲望,也沒幾個人會相信你的指控。葉二娘思子心切,又有虛竹身上的戒疤為明證,他才地無所遁形。
玄慈,葉二娘惡名江湖眾所周知,二十多年來造成無數骨肉離散,你作為少林方丈,不會從沒有聽說吧?裝聾作啞二十多年,可曾愧疚於心嗎”,沈飛看到玄慈張嘴欲言,知道他心理防止就要被突破,想要當眾坦白,落得“態度良好”,怎麼會給他機會?提前點破了,還加上了他放縱葉二娘為惡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