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俗人!
兩人同時收回手,皆是帶出一汪鮮血,濺了彼此一臉。
然後兩人分開一段距離,各自收起道器,緩緩下落。
花邪接回王西洲,後者隨手取了一顆丹藥咽下,就搭住花邪伸來的手。
眼下王西洲重傷,靈力幾近殆儘,虛弱至極,就是想逞強都沒有那個心氣去強撐了。還不如省點力氣,免得等會用力過猛,暈了過去,被人抬著回去,那可就更不好看了。
白孤問道“王大哥,還好嗎?”
“西洲現在這個情況,很難說沒事。”王西洲苦笑一聲,“不過放心,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多謝小白關心。”
王西洲又取出一顆小小的白色藥丸,用手指碾碎之後,塗抹在胸間傷口處。幾個眨眼間,便已經不再流血。
現在身處這種虎狼環伺的情況下,先把血止住再說,其他什麼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想辦法解決吧。
白孤拍了拍往自己懷裡退了好幾步的白小小,在她手臂上順了順。
哪怕白小小對王西洲不反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關係也熟了許多,但白小小畢竟年紀還小,膽子也小,對血腥場麵還是接受不了。
尤其是從活生生的肉體裡正在緩緩流出來的鮮血,白小小尤為害怕。
更何況王西洲現在就離她不到十步距離,白小小沒被嚇得哭出來就不錯了。
先前近十年在伶仃巷的生活,帶給白小小的陰影不算小。
隻要有血的存在,就是說明有人會死去。
算是鄰居的張姨,是得了肺病,沒錢治,雖然有老劉頭的幾副藥撐著。但日子一長,張姨也是拖到很嚴重的程度,在年關的時候吐血死了。
阿月也是很嚴重的肺病,雖然當時是被那群混蛋搶走被子,活活凍死的,但阿月生前也是吐血不少。白小小就跟阿月待在一張床上,日常就是她幫忙擦拭阿月吐出的廢血。
除此之外,還有被瘋狗咬斷大腿、死在床上一個多月才被人發現的王家大爺,為了搶一口吃食跟人打鬥、被亂刀捅死的張家大叔,這些都是給白小小留下“深刻”印象的點點滴滴。
在白小小的觀念裡,隻要有血出現,那就是要死了,
所以先前白孤深受重傷,滿身是血時,白小小是十分慌亂與害怕的。
她怕白孤就那樣死了,她怕又要隻有她一個人了。
她不想失去白孤。
雖然心裡害怕,但白小小心裡的關心與擔憂還是戰勝了對於血的害怕。
她在龜眠城的客棧裡主動提出要給白孤清洗身體,以及守在白孤床邊照看。
她守在白孤床邊,日日夜夜、斷斷續續地給白孤講故事、說心裡話,好像這樣說話離得更近些,白孤就能聽得更清楚,就能醒得快些。
隻要白孤醒了,她就不會失去白孤了。
隻要能讓白孤活著,白小小會想儘一切辦法,隻要她能做到。
做不到也要努力做到。
白孤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的一切。她不能沒有白孤,也無法失去他。
白小小隻有白孤了。
所以當白小小被王西洲拉去吃了早餐,準備回房間洗把臉,然後繼續守在白孤床前,卻在進門後聽到白孤熟悉的聲音,抬頭就看見站在窗邊、沐浴在陽光中的白孤時,白小小第一時間其實沒有高興,而是隻有驚慌。
因為戲本故事裡,死去之人會以一種沐浴光芒的神人姿態存留在世間,在看完親人的最後一眼後就會徹底消散。
白小小當時是真的害怕白孤已經死了,害怕那是她見到白孤的最後一麵。
要不是白孤主動開口說話,白小小真的會自己把自己嚇死。
白小小怕血,非常怕,就連自己流鼻血都怕得要死——她怕自己染上什麼病,會死,還有可能傳染到跟她朝夕相處的白孤。
白小小不怕死,但她怕自己死了,還會連累白孤。
自己已經拖累哥這麼久了,如果自己死了,哥可能可以輕鬆很多吧?既然這樣的,自己要死就死得乾脆點,彆死了都要連累哥,那樣就太對不起哥了。
白小小希望自己如果死了,留給白孤的隻有輕鬆,而不是眼淚、病痛和負債。
她寧願白孤心狠冷漠些,在她死後連個墳頭都不給她堆,連張紙錢都不給她燒,她都不願白孤在她的墳前流淚。
她不值得,至少白小小覺得,她不值得白孤為她付出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