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動蕩的時候,最能顯現官吏能力。”
“而且”
“這也是地方官吏的大考!”
“山東郡縣的官吏很多都蛇鼠兩端。”
“一邊當著大秦的官吏,另一邊卻跟六國餘孽糾纏不清,這次的地方動亂,也是在逼他們做選擇。”
“選秦!”
“還是選六國!”
聽著秦落衡滔滔話語,嬴政眼中露出一抹異色。
他完全沒有想過,秦落衡能把這事想得這麼透、想得這麼深,秦落衡知道這件事,也不過半個時辰,但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不僅看出了問題所在,還想到了解決之法。
他著眼的還不是解決一個問題。
而是多個問題。
土地、民心、官吏。
凡是牽扯進去的,他都考慮到了。
考慮的無比周全細致。
甚至於。
他自認自己短時都想不到這麼深。
更令他驚奇的是。
秦落衡沒學過權謀之術,但他的一言一行,卻是充滿了權謀。
殺世族豪強立威,再到燒、發契券於民間立信。
這明顯是恩威並施!
再則。
通過地方平亂,檢測官吏對朝廷忠心與否,同時也檢驗這些官吏的能力強弱,對其中能力上佳又對大秦忠心的官吏予以加官進爵。
這無疑是恩。
對那些蛇鼠兩端、陽奉陰違、能力不足的官吏,予以廢免。
這無疑是威。
一拉一打,不僅確立了朝廷威信,也讓原本擔心前途的地方官吏看到了晉升的希望,這對大秦的好處顯而易見。
另外。
打擊地方世族豪強,無疑是在削弱六國餘孽。
地方平亂,平的不僅是世族豪強動亂,也是在平六國餘孽之亂。
地方官吏到時隻有兩種選擇,要麼選擇徹底倒向大秦,跟六國餘孽做切割,要麼選擇作亂,徹底倒向六國餘孽。
除此之外。
沒有第三種選擇。
因為
地方最大的世族豪強就是六國餘孽。
地方官吏想平亂,就必須拿六國餘孽開刀,不動六國餘孽,地方黔首早晚會鬨事,到時他們再想做切割,也為時已晚了。
這才是真正的大考。
考得過。
一路加官進爵。
考不過。
當場被廢免。
如果真按秦落衡的想法施行,不僅土地問題得到了徹底解決,還解決了原六國官吏的提拔廢免問題,以及六國餘孽猖獗的問題。
這才是真正的一勞永逸。
於國於民皆利!
嬴政欣慰的點點頭,隨即看著秦落衡,好奇道“你說的這些舉措都不錯,我會把這些想法告訴始皇,不過,這些舉措真的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秦落衡自得道
“這自然。”
“我一貫認為朝廷大政確立後,除非真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不然就不要輕易去改變,若是真的決意要變,那就當速戰速決,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改掉。”
“國家大政非是兒戲。”
“猶豫不決,隻會適得其反。”
“但若說真是我個人想到的,其實也未必,長吏前麵也聽到了,我說的於民立信,源於商君的徙木立信,而燒契券這些,來源於孟嘗君的焚契市義。”
“至於重賞官吏。”
“則來源於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我雖然過往熟讀的是道家典籍,但其他百家學說亦有涉獵,應該算是博采各家之說見長,以‘兼儒墨,合名法,於百家之道無不貫通’。”
“集百家之學為我所用。”
“在國家大政方麵,我還是推崇無為而治。”
“”
聞言。
嬴政臉上笑意漸漸僵住。
眼中還閃過了一抹沒來由的厭惡。
秦落衡說的這番話,他曾在另一個人嘴裡聽到過。
那人叫呂不韋!
秦落衡沒有察覺到嬴政臉色的變化,還頗為自得的賣弄起自己的博學,嬴政沒有去打斷,隻是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聽完。
就麵不改色的坐回到躺椅上。
此後再無言語。
秦落衡隻當嬴政累了,也沒有去打擾,自顧自的看起了識字教材《倉頡篇》,不時還在習字簡上寫下幾個生僻字。
很快。
就到了飯點。
秦落衡起身,去到後廚,做起了午餐。
這時。
嬴政睜開眼,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他想起了當年呂不韋力薦《呂氏春秋》時說的話。
呂不韋說
“《呂氏春秋》備采天下六百餘年為政之成敗得失,以王道統合諸家治國學說,以義兵、寬政為兩大軸心,其宗旨在於緩和自商君以來之峻急秦法,使國法平和,民眾富庶。”
“非法、非墨、非儒、非道。亦法、亦墨、亦儒、亦道。”
“非百家之說,但集百家之學。”
“可稱為雜家!”
“”
良久。
嬴政才冷聲道
“呂不韋你當真就這麼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