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十年,出門已是到了強秦!
聽到沈順的話,吳芮目光微凝。
他之所以軟弱是因為覺得自己配不上毛蘋,但並不是能容許有人汙蔑毛蘋。
吳芮握拳,怒目而視。
毛蘋伸手,阻止了他的衝動。
她站著不動,目光堅毅的望著沈順,說道“眼下吳君的確比不上你,你為史子,又跟博士有關係,前途非凡,但在我眼中,你不如吳君,而且遠遠不如。”
“亭外江水,滾滾自東流。”
“其本微末,起於風萍,彙聚江河,便能波濤洶湧。”
“男兒不展青雲誌,隻因時機未至,豈會流連於口舌?因隻言片語,便惡意中傷,實乃小人所為。”
“吾與吳君的感情,何須讓外人評說?”
“你為儒生,知禮曉理,自是前途無量,然我從不求良人今後封侯拜相,也不求良人能扶搖青雲,世間名利,無不如浮雲。”
“我隻願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吳芮虎目含淚。
見到毛蘋這一往情深的堅毅模樣,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曾幾何時,毛蘋還是嬌柔模樣,現在卻因為自己,不得不挺身而出,他身為男人,心中是萬分羞愧。
他拉了一下毛蘋,把毛蘋置於了身後。
冷聲道
“我吳芮在鹹陽的確尚無立錐之地,也沒有你有那麼多關係,但我吳氏乃吳王後裔,豈能容你欺辱?”
“再則。”
“你為史子,誦讀聖人文章,卻滿口汙蔑之詞,實在丟人現眼,今天為上巳之日,為萬民歡樂之日,我不與你計較,你若再敢汙蔑毛氏淑女,就如這羽觴一般,我定不輕饒!”
吳芮把羽觴擲於地上,酒杯的杯腳已悉數斷裂。
言罷。
吳芮便帶著毛蘋揚長而去。
沈順站在原地,臉色青一塊紅一塊,心緒憤懣至極。
見場中氣氛越發凝滯,不少青年淑女對視一眼,匆匆起身,也是離開這次亭台。
曲折流水依舊潺潺而流。
留在原地眾人麵麵相覷,見吳芮等人走遠,文昭這才大肆叫囂道“原來是個餘孽之後,怪不得言語這麼粗鄙,還吳王之後?天下誰人不知吳地就一蠻荒之地?都不知滅國多久,現在看來那裡還是未受教化,不曉禮數。”
“真是羞與這些粗鄙庶民為伍。”
“實在掃興!”
“來來來,羽觴繼續。”
沈順雖已坐下,但眼中怒意未消。
羽觴的活動並未停歇。
隨著一聲磬響,羽觴杯卻是停在了魏豹身前。
魏豹麵色大喜,飛速的撈起麵前的羽觴杯,從一旁的黍酒壺中倒入一些黍酒,便將斟滿的酒盞,對準了位於末端的薄姝。???biai
秦落衡蹙眉。
他看了眼敲銅磬的昌賀,終於是確定了下來。
昌賀有問題!
昌賀朝秦落衡麵露歉意,似乎是自己對敲銅磬不熟,才會讓羽觴杯流到魏豹跟前,但秦落衡看的分明,昌賀的眼中哪有半點歉意,分明充滿了快意和得意。
他是故意的。
秦落衡眼中露出幾分不解。
他以往根本不認識昌賀,為何昌賀會針對自己?
就因自己小有微名?
這嫉妒心未免過於離譜了。
隨即,他想到了殷勤的沈順,眼中露出幾分警覺。
見魏豹拿起了羽觴杯,眾人麵露異色,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秦落衡,很好奇秦落衡此時的反應。
秦落衡臉上並無異色。
魏豹道
“此酒此詩,敬薄氏淑女。”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
魏豹的詩詞還未念完,四周眾人就哄笑起來。
秦落衡不明所以。
一旁有人解釋道“魏豹念的是《詩經·魏風·汾沮洳》,這是一首女子讚美情人的詩,這魏豹倒是取了個巧,把每一句誇耀男子的殊異乎公路、公行、公族給省去了。”
“他去騙那些不識字的人還行,大秦雖然禁了詩經,但隻是禁止在學室教習,並不禁止人們誦讀,他在這麼多官吏子弟麵前念這個,完全是在自取屈辱。”
秦落衡愕然。
他還以為魏豹精心準備過,那曾想竟然是想玩公抄文那套,結果還玩脫了,這讓秦落衡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還想著,若是魏豹為難薄姝,他要直接出手製止。
但現在完全用不上了。
聽到眾人的話,魏豹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以往他在邸店賣弄,誰敢對他言半個不字?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他一臉窘迫的把羽觴杯放到水中。
也不敢問薄姝的想法,徑直去向了銅磬旁。
咚咚咚的磬聲再次響起。
魏豹背對著眾人,心中是羞愧難當。
他不敢埋怨其他人,隻敢把怒意怪罪在秦落衡身上,滿眼恨意的道“都怪這秦落衡,若非他跟薄氏眉來眼去,我又豈會失了心智?當眾丟這麼大的醜?”
“你讓我出醜,我也不讓你好過。”
“其他人玩銅磬玩的少,我可是沒少玩,我到想看看,你這大字不識幾個的粗鄙之人,又能說出什麼狗屁不通的詩。”
“你一定比我還丟人!”
魏豹恨恨的想著,手卻是絲毫不停。
他早就記住了秦落衡的位置,隻要水流不出太大意外,磬聲停下的時候,就是羽觴杯流動到秦落衡位置的時候。
他對自己的擊磬水平很有自信。
羽觴順流而下。
到這時,眾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眼中露出一抹玩味之色,他們看著魏豹擊磬的身影,又看看秦落衡,嘴角浮現一抹弧度,他們也想看看秦落衡會對何人表白。
秦落衡目光微闔,平靜的望著羽觴杯。
然而。
出乎所有人意料。
本該在羽觴杯流至秦落衡身邊停下的磬聲,卻是依舊沒有停下,依舊在咚咚咚的響著,而羽觴杯也依舊在順流向下。
眾人皺眉。
他們抬起頭,卻是看到一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