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點翠妝!
洛凝香所居住的宮殿,乃是永嘉帝禦筆題名的“凝香閣”。
各宮的妃子,均有所喜愛的花卉,有的是出於本來的喜愛,有的,則是為了附庸風雅罷了。要知,若是你是個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的才華之女,便一定要有自己鐘愛的花。而這花也必然不得以俗之,或表清高的則喜梅,或表出眾的喜蓮,或表嫵媚的喜桃花兒,總而言之,這普天之下的花兒幾乎差不多被這宮中的女子平分了,竟無一重複,甚是有趣。而為了表示對這些妃子的寵愛,在修建宮坻之時,便會在這裡宮殿之外的院牆裡種植上這些嬪妃所愛的花卉。一年四季,各宮各院兒的花卉況相盛開,姹紫嫣紅,甚是芬芳得緊。
偏偏洛凝香曲高和寡,在這“凝香閣”裡種起了竹子,遠處望去一片青蔥,個個清高孤傲地高聳著枝葉,竟果然在這諸多的宮院之中出眾得緊。而走得近了,卻又聞得從這“凝香閣”裡傳來陣陣濃鬱的茉莉花兒香,綠凝倒也奇了,不免探首瞧著,但自有高高的宮牆擋得嚴實,看不到裡麵所種的花卉,便奇道“怎麼隻聞得花香,卻瞧不見那花影?”
這小太監便笑著,恭敬地說道“回容夫人,夫人自是不知的,凝婕妤的宮院兒裡種植著的,乃是異域進貢而來的稀罕品種,名喚‘玲瓏茉莉花兒’,其個子嬌小,呈灌木高矮,香氣卻極濃。凝婕妤常說,將這‘玲瓏茉莉花兒’種在‘凝香閣’中,矮有花草,高有青竹,乃是高低錯落,是丹青最妙的境界。遠觀又隻能嗅其味,不見其形,方能引得人想要走近,一探花之芳容。此等心思甚為精妙嗬。”
綠凝聽著這小太監所說,不免覺得頗有幾分好笑,想來,這洛凝香的心思倒是比之永嘉帝宮中那些嬪妃們精巧了許多。想來在宮中受寵,應當也自不在話下的罷?
心中再次湧上了那種無法言清的滋味,綠凝深吸了口氣,借這股子芬芳之氣將心中的那種感覺驅逐出去,不覺間加快了腳步。
誰知剛剛走到了宮殿門口,便聽得自那殿中傳來的一陣劈啪之聲,那似是有人在砸摔東西的聲音。而守在殿門口的兩個小太監,亦是縮著脖子,緊緊閉著眼睛,完全是一副忍受不了那刺耳聲音的模樣。
想來,必不會有如此膽大之人在皇宮嬪妃的宮殿裡砸摔東西,那麼這許是這北靖侯的胞妹,皇上新納入宮中的凝婕妤在發飆罷?
“喲,是簡公公。”守門的太監見來了人,立刻精神抖擻地迎上來,朝著帶領綠凝而來的小太監深深一揖,客氣地招呼道“簡公公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灑家倒是沒有甚麼要緊的事,”帶著綠凝前來的這個小太監年歲雖然不大,但是想來乃是錦娘娘跟前之人,品級遠遠高出這些皇宮嬪妃的太監好幾品來,舉止言談自也頗為拿腔拿調,甚是有趣。這簡公公揚首說道,“倒是奉錦太妃的命,將一位貴客送至‘凝香閣’來。你且速去稟告凝婕妤,就說北靖侯的夫人――容夫人求見。”
“這……”那小太監聞聽,便略略地遲疑了一下,他抬起頭瞧了瞧綠凝,自然知道綠凝乃是一等命婦,又是洛凝香的大嫂,更何況還是錦娘娘的人親自送來的,身份地位自不同尋常。隻是……
“簡公公,皇上有旨,命凝婕妤禁足三個月,不得邁出‘凝香閣’半步……”那小太監為難地說。
“呸,你這猴崽子倒是真傻,還是假傻?”簡公公氣得揚手便是一記爆栗,嗔道,“你這榆木腦袋不開竅的東西,怎地不會揣摩聖意?皇上說不得邁出‘凝香閣’半步,可曾說也不允許他人邁進‘凝香閣’了?”
那小太監想了想,道“那倒沒有。”
“那還不快去稟告!”簡公公提高了嗓門地喝道。
“是,是。”那小太監忙不迭地點頭,急匆匆地轉過頭朝著宮殿之中飛奔。
“不成器的東西。”簡公公恨鐵不成鋼地抬腿便照著那小太監的屁股踢了一腳。那小太監被踢得差點一個踉蹌趴在地上,卻依舊不敢聲張,隻是捂著屁股急急忙忙地奔向了殿中。
隻這麼一小會子,摔砸東西的聲音便止了,綠凝眼見著那小太監快速地跑出來,氣喘籲籲地施禮道“容夫人請進。”
那簡公公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來朝著綠凝施了一禮,道“容夫人,奴才這便回錦太妃那裡複命去了。”
“有勞公公。”綠凝微笑著點頭。這個簡公公其人倒甚是有趣,隻是先前自己在皇宮裡,錦娘娘的貼己太監卻似乎不是他,不過想來自己離皇宮已然有些時日,早就物是人非了罷。
“夫人請。”那挨了一腳的小太監急忙將綠凝請進了殿裡。
前腳剛剛踏進殿裡,便突然間飛過來一個人,將綠凝緊緊地擁住了。
綠凝驚詫地後退了半步,那擁著綠凝的人卻兀自抽泣著,嚶嚶地哭了起來。
“嫂嫂…嫂嫂……嗚……”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綠凝這才恍然回過神,微微側過頭,便見身著一襲水青色宮裝的洛凝香緊緊擁著自己,哭個不住。
綠凝下意識地攬住了洛凝香的後背,抬眼,卻看到這宮殿之內的一片狼藉。但見那案上的筆墨紙硯、茶盞玉瓶而今都被摔在地上,幸運一些的隻是躺在那裡,不幸運的卻早已然被碎得一片一片,早就不知道哪一片兒掉在哪裡了。
想來,這洛氏兄妹的絕活兒便是摔砸東西罷?
綠凝無奈地閉上眼睛,拍了拍洛凝香的背,又轉頭對那小太監道“公公且叫人來打掃一下罷,仔細一會子傷了你們主子。”
“是,是。”見這洛凝香好容易安靜下來了,小太監便知能夠鎮住這凝婕妤的人來了,大家夥兒也自不必再忍受這摔砸東西的刺耳聲音,當下便喜不自禁地點頭喚人去了。
“嫂嫂,嫂嫂你終是回來了,凝香好想你,凝香好痛苦。”洛凝香哽咽著哭道。
“我的好娘娘,您這到底是想我呀,還是痛苦呀?”綠凝無奈地說道,“還是想我讓娘娘痛苦呢?娘娘將這兩件事混在一起說,倒叫我糊塗了。”
一席話說得洛凝香“哧”地笑出了聲,她站直了身子,伸手擦了兩把臉。綠凝瞧著這洛凝香的樣子,不由得歎息一聲,拉住了她的手,轉頭喚道“來人,去給你們娘娘打盆熱水來。娘娘這個樣子,你們怎地不知道照顧?”
立刻便有一個宮女應著,手腳麻利地端來了熱水,又有兩個宮女持著手帕前來服侍。終於親見了親人,這洛凝香便也柔順了許多,隻由著綠凝領著她走到桌邊坐下來,又任那幾個宮女服侍她洗了臉,洗了手。
屋子裡一地的碎片好一陣子才收拾得乾淨了,宮女奉上茶來,綠凝方才在洛凝香對麵坐定了,細細地打量起這洛凝香來。
但見這洛凝香的一頭青絲梳成縷鹿髻,雖然有些微亂,卻也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的。她的發上未插任何珠釵,隻是彆著幾朵芬芳的茉莉花兒,兀自有一股子清麗淡雅。而入了宮的洛凝香,很明顯地比在閨中微微地豐腴了些。她那先前青澀女兒家的眉眼已然被一股子已經人事的女人固有的嫵媚所代替,那不是可以偽裝的成熟風韻,而是舉手投足自帶的風流。而她眼中的神態與兩頰的紅潤,還有那已然豐滿了的體態都無一不說明了她現在已然是一個十足的婦人了。
綠凝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地紮了一下。綠凝的眼睛,也仿佛被甚麼東西灼傷了一般,兀地一片金星閃耀。她錯過自己的視線,不去看洛凝香。卻難掩心頭那陣陣而來的窒息之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嫂嫂,你怎麼了?”洛凝香見綠凝的臉色有異,急忙問道,“嫂嫂?”
“啊,”綠凝急忙回過神來,有些失措地笑了笑,道,“沒有甚麼,隻是在想,我們家的凝香果真是出息,竟果然如四姨娘所說的,乃是人中龍鳳,命裡注定的娘娘命呢。”
“嫂嫂又在說笑。”洛凝香害羞地嗔道,她扭動著身子,麵色緋紅,一副十足的小女人姿態,“凝香本是無意覬覦這宮中的什麼嬪妃身份。不過那日皇上前來我侯府省親,凝香親見了皇上那絕代的風華,那婉若烈日般的俊美,便已然暗暗決定凝香此生,注定要與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係在一起了,隻要能與皇上一起,這甚麼所謂的嬪妃之位,又算得上甚麼呢?偏偏皇上對凝香卻又是這般體貼和疼愛的,更讓凝香……”
看著洛凝香那完全一副陷入幸福的模樣,綠凝的心裡又是一陣的異樣。她伸出手,輕輕捶了捶自己的前胸,心中對這接二連三襲來的異樣感覺十分的惱火,她越是想要驅逐,這股子感覺卻越是洶湧,直讓她連氣也透不過來。
“嫂嫂這是怎麼了?”洛凝香見綠凝捶著前胸,不免有些擔憂地問道,“嫂嫂的身子可是不舒服麼?”
“沒甚麼要緊,”綠凝連忙笑道,“隻是近日裡因侯府之事有些操勞,常常覺得胸悶。”
“不如,凝香喚禦醫前來替嫂嫂診診脈如何?”洛凝香倒是甚為好心,十分體貼地問道。
“不必了,”綠凝歎息一聲,端起茶杯來,喝了口茶,既而笑道“娘娘在宮裡,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