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眉頭微蹙。
他聽得出來,這個老儒生是借邦交之事逼迫自己處置蘇長歌。
但沒辦法,這件事他必須要給出個態度。
畢竟挨打的可是蠻夷王族。
想到此處。
老皇帝心中對蘇長歌也不禁有些微惱,這小子可真會闖禍。
上次是蠻夷使臣。
這一次直接就蠻夷王族。
下一次是誰?
蠻夷王的子嗣,還是蠻夷王?
就不能消停一兩天嗎?
心念至此。
老皇帝看向身邊的太子,問道“皇兒,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聞言,太子眸中閃過猶豫之色。
按他的想法。
那當然是不處置蘇長歌了。
畢竟本來就是蠻夷和劉司業有錯在先,憑什麼給蘇長歌論罪?
但父皇老暮了,處事一向求穩。
這話他不能說出口。
隨即,太子拱手答道“兒臣以為,應當召集朝臣商議此事。”
既然自己不能說,那就換官員說。
主和派雖多。
但蘇子由也不是吃乾飯的,更彆說還有兩個國公撐腰。
到時候自己隻要下場帶波節奏,就算父皇要懲罰蘇長歌給蠻夷王族一個交待,那也頂多是罰俸或者禁足了事。
畢竟那蠻夷王族隻是受了點傷而已。
人還好好的又沒死。
正好可以讓蠻夷漲漲記性。
而此時。
也就在太子的聲音落下後不久。
老皇帝輕輕頷首。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說的那樣,召集群臣商議如何處置蘇長歌。”
話音落下。
聽到要處置夫子。
趙恒頓時急了,想出聲替夫子爭辯。
但卻被太子給抬手攔下來。
“兒臣遵旨。”
“這就派人召集群臣到承天殿議事。”
太子說完,就拉著兒子趙恒一同離開延和殿,不在此事上多做爭辯。
畢竟當了四十年太子,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老皇帝。
一旦做出決定,除非有更好的辦法,否則強行爭辯隻會引來憤怒,還不如想想如何大事化小,將影響削減到最低。
也就在太子和趙恒前腳剛走。
老皇帝看向嚴院長。
“嚴儒,你先去承天殿外等著吧。”
老皇帝開口。
絲毫沒有留他下來的意思。
“老臣遵旨。”
聽到此話,嚴院長拱手行禮後離開,眼中難掩失望之色。
不是因為老皇帝沒留他。
而是陛下和太子在得知此事之後,臉上竟然連一絲憤怒都沒有。
這不對勁啊!
陛下之前不是特彆看重兩國邦交嗎?
現在怎麼變得冷淡了?
因為不是朝臣,嚴院長不知道校場一事,所以現在才會感到奇怪。
不過他也沒太過失望,在他看來,陛下至少沒包庇蘇長歌的罪行,還是決定召集群臣議罪,如此他的目的就達成了。
而與此同時。
蘇長歌這邊卻是熱鬨非凡。
太學院和刑部相距甚遠。
但蘇長歌並沒有選擇搭乘馬車,而是帶著上百名學子一步一步走過去。
他這麼做,當然不是為了拖延時間。
等弟子趙恒去救自己。
任何問題,必然都包含矛盾。
就比如說這次的事情。
不在於誰對誰錯,而在於他打的那個人是蠻夷王族。
老皇帝為了給蠻夷一個交待。
必然會懲罰自己。
這其中的矛盾就是自己在老皇帝心中的重量,遠不如安撫蠻夷王族。
或者換句話,懲罰自己所帶來的影響,沒有蠻夷王族帶來的影響大,兩害相權取其輕,懲罰自己對皇帝最有利。
正因如此。
蘇長歌要解決這次的事情。
就必須增加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重量,或者加大懲罰自己帶來的影響。
心中如此想著。
蘇長歌身後不時傳來憤慨的聲音。
“蠻夷欺我晉人還有理了?”
“蘇狀元仗義出手,他沒有錯!”
“一群助紂為虐,吃裡扒外的雜種,也配稱為讀書人?”
“啊呸!”
“他們就是被蘇狀元打死也活該!”
“蘇狀元不畏權勢,剛毅正直,為學生出頭懲治蠻夷,這怎麼能算違法!”
蘇長歌身後,一道又一道聲音響起。
離開太學院後的一路上。
百姓們看到蘇長歌這支上百人的隊伍。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紛紛忍不住跑過來詢問發生什麼事。
而當百姓從學子嘴裡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看到文世傑臉上被真璉伽毆打的傷痕後,頓時氣急,一同加入隊伍當中。
直到現在為止。
大概已經聚集了上萬人。
其中雖然有湊熱鬨的,但更多的是發自真心的為蘇長歌鳴不平。
或許百姓們沒讀過幾本書。
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不辨是非、他們的心中就沒有正義感。
恰恰相反。
百姓們往往是正義感最強的群體。
因為他們不需要權衡利弊,不需要想那麼多,所以做出來的判斷更純粹。
就比如現在。
在百姓們樸素的認知當中。
蠻夷是外敵,晉人是同胞,現在外敵欺負同胞,還要責罰同胞?
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也正是這樣,為蘇長歌鳴不平的百姓越來越多,隊伍也越來越長。
而這便是蘇長歌的武器。
民心。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即便是皇權,也要顧及百姓的想法,否則民怨四起,動輒天下傾覆。
就算皇帝手中的士卒再多,也沒辦法與百姓對抗,最多隻能強行鎮壓一時,想安穩的做好天下,還得順從民心來做事。
蘇長歌此次之所以自願入局。
就是為了借此事激起民憤,
趁機博取人心。
這並非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
民心用之正則正。
蘇長歌不認為自己是道德完人,但也自認比那些腐儒和權貴要好。
同時,他將來要做的事。
少不了民心的支持。
至於說皇帝猜忌,隻要他沒有損害到皇帝的利益和權威。
而且還頂著個忠臣的頭銜在。
皇帝最多隻是忌憚,而不會貿然對他下手,因為承擔的風險太大。
就如此,隨著時間的流逝。
當蘇長歌來到刑部時。
他的身後已經跟了數萬人,這些都是自發前來的百姓。
刑部門口的守衛幾時見過這陣仗。
一時之間愣在在原地。
“這位兄台,勞煩通傳李侍郎,就說狀元蘇長歌前來自首。”
蘇長歌走上前說道。
聽到這番話。
守衛回過神來,瞥了眼百姓,然後又看向蘇長歌,目光中充滿怪異之色。
你這是來自首?
他這輩子何止是沒見過,簡直連聽都沒聽過有誰自首背後跟著數萬百姓!
如此想著。
守衛卻不敢怠慢。
急匆匆的按照吩咐跑進刑部府衙內喊人。
很快,蘇長歌並未等太久。
就見一縷長髯的刑部侍郎李常順跑了出來,一臉驚疑的問道。
“蘇狀元,你這是搞那出啊?”
李常順開口。
望著麵前這數萬百姓,他不由乾咽一口口水,頓覺壓力如山。
“滋事鬥毆,前來自首。”
蘇長歌出聲回答道。
聽到這番話,李常順一臉懵逼。
啥?滋事鬥毆?
你背後跟著數萬名百姓,你告訴我你這是與人滋事鬥毆?
求你了。
本官給你一個重新組織罪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