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再一次被無視的黃穰,心中頓感憋屈窩火。
什麼狗屁當世聖賢,楚國公,到頭來還不是跟自己一樣貪財無厭,偏偏還端著居高臨下的樣子,簡直虛偽至極!
黃穰在心裡不停罵著。
也就在此時。
王家的主事人從人群中站出來。
“小人王天德,見過國公。”
“久仰國公您的大名,剛才那見麵禮乃王家一點心意,隻要您喜歡就好。”
王天德開口。
主位上,蘇長歌目光看去。
見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穿金戴銀,一看就很壕,很有錢。
“好,本國公不會忘了你。”
“隻不過本國公的墨寶比較貴,你給的還不夠,得加錢才行。”
蘇長歌開口。
沒有半點含蓄,直接索要財物。
此言一出。
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愕。
他們這些年也賄賂過不少官員,但連裝都懶得裝的還是第一次見。
這位楚國公。
竟然貪財到這般地步?!
不過此時王天德的心裡倒是很開心。
家主有事跑到豫章郡去,讓他滿足蘇長歌一切所需,將他變成自己人。
本以為要廢一番工夫,沒想到隻花錢就可以了,女色、名氣還有其他東西都不需要安排,那可太簡單了,砸錢唄!
於是,王天德立即開口道。
“是是是。”
“國公爺的文采曠古絕世,墨寶更是稀世難求,一百萬兩黃金的確不夠。”
“但我王家誠心想收藏您的墨寶。”
“不知二百萬兩黃金夠不夠?”
話音剛落。
屋內其他人不甘示弱,紛紛出聲應和。
“國公爺,我劉家也想收藏您的墨寶,還望您不吝賜教。”
“我孫家同樣如此。”
“來人,將給國公的見麵禮抬上來!”
一道又一道聲音響起。
下一刻,一箱箱金銀珠寶,古董字畫,地契房契被人抬上來。
樓內頓時金碧輝煌,琳琅滿目。
廬江郡太守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嫉妒之色,他這些年收取的孝敬全加一塊,還遠不如這群人給蘇長歌見麵禮的十分之一。
這些東西全加一塊。
就起碼價值兩萬萬兩白銀。
兩萬萬啊!
隻不過話又說回來。
以蘇長歌的身份背景地位,民間聲望,確實值這麼多錢,甚至更多都不過分。
但那要細水長流,體現出價值來。
這群商賈豪強才會加錢。
而就在此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國公爺。”
“您身份尊貴,豈能無人伺候,小的進獻美婢十名專門服侍您和夫人。”
一個麵容虛浮的男人說完。
樓上走出十名身穿薄紗,冰肌玉膚若隱若現,嫵媚動人的美婢。
她們停住後,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樣。
自古江南之地出美人。
蘇長歌打量一眼。
體態不必多說,凹凸有致,輕盈柔美,麵容姣好如月,眼眸熠熠生輝。
給人一種江南美人特有的溫婉之感,
不過還沒等他多欣賞幾眼,手上便傳來一陣熟悉的柔軟冰涼的觸感,低頭看去,一隻纖細玉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長歌開口,瞪了眼麵色虛浮的男人,肅聲道“本國公乃是正人君子。”
此言一出。
身邊魚幼薇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小的糊塗,還望國公恕罪。”
男人趕忙拱手告罪,同時朝美婢喊道“在這愣著乾什麼,還不快退下。”
下一刻。
美婢們紛紛向樓上走去。
魚幼薇抬手端起酒壺,斟滿一杯後親自端到蘇長歌唇邊。
“長歌你消消氣。”
“嗯。”
蘇長歌喝下酒,點了點頭。
他不收下這群美婢。
絕對不是因為顧忌魚幼薇,自己家庭帝位顯著,豈會懼內。
隻是女人不太好處理,留在身邊服侍可能會有奸細,但放走和賣掉也各有弊處,而且他也不喜歡將人當作貨物來交易。
索性隻收金銀珠寶,古董書畫。
等下也方便打包帶走。
隻不過他的舉動在其他人看來,擺明就是懼內,不敢收下美婢。
畢竟幾萬萬兩的金銀珠寶都收下了。
還在乎幾個美婢?
隻可惜,杜絕了在蘇長歌身邊賽美婢,吹枕邊風的可能。
不過也還好,將來雙方合作空間還很大,總有內人不在身邊的時候,到那時長夜漫漫,有個美婢徹夜談心豈不美哉?
而有了楚國公這座靠山。
將來整個江南,還有那些個朝廷下來的官員,誰敢對付自己等人?
有人不服。
就找關係羅織罪名扔牢裡。
犯的就算是死罪也沒事。
塞點錢給楚國公,憑他在陛下、太子心中地位和聲望,網開一麵怎麼了?
除此之外,就是在生意上,他們是替自己賺錢嗎?不是,是替楚國公斂財,整個大晉除了皇帝,那個不長眼的敢攔著?
正憧憬著未來恣意妄為的樣子
蘇長歌的聲音響起。
“幼薇,你將這些見麵禮都收下。”
“還有諸位江南豪紳,送了禮的將禮單送上來,本國公一定不會忘記。”
蘇長歌開口。
魚幼薇上前將金銀珠寶全收起來。
而那些商賈豪強則一個個喜笑顏開的走上來,遞上砍頭名單。
蘇長歌瞄了一眼後全部收好,準備等解決完蛟龍之事後,從眼前這群人開始查,將策劃參與蛟龍走水的人全抓出來。
畢竟能犧牲數千萬百姓來牟利。
像這種滅絕人性的畜生。
活著也是禍害,還不如抓起來就地正法,沒收家產用來強國富民。
心想著。
等魚幼薇將金銀珠寶全收好後。
蘇長歌站起身,笑道“今日見諸位,本國公突然思如泉湧。”
聲音響起。
眾人臉上頓時露出心領神會之色。
這哪是思如泉湧啊。
根本就是收下錢後,要留下墨寶給他們,算做雙方的人情往來。
“人呢?還不快拿筆墨紙硯過來!”
“在下正好有隻用靈獸腹部軟毛製成的毛筆,如蒙不棄,願獻於國公。”
“國公,吾恰好有龍紋硯一尊,此硯台可使墨錠更具靈性,吾一介粗鄙之人配不上此物,隻有您這樣的聖賢才配用。”
眾人紛紛出言討好。
蘇長歌淡淡笑著,沒有說話,心中則是輕輕的歎了一聲。
前麵曾聽陸尚書提過。
這群人如蒼蠅一般無縫不叮,竭心儘力的圍在身邊阿諛奉承。
如今親身感受一遍,若不是心念江南數千萬百姓,蘇長歌也不確定自己能否招架的住,隻能說群眾裡麵真有壞人。
名利當頭。
又有幾人能不心動?
當然,那些跟他們同流合汙的官員。
不管是不是被引誘,但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時,筆墨紙硯都被端了上來。
蘇長歌看了眼硯台,雖然很淺,但確實有一條龍形花紋在,而其餘的毛筆、墨錠,也都是價值數十萬兩的寶物。
“楚國公。”
“下官來為您研墨。”
廬江郡太守黃穰此時湊上來。
眼看這群商賈豪強都跟蘇長歌交好,而他又一直沒理自己,自己也不能坐等著。
畢竟人家朝廷裡有人。
若是搞好關係,將來或許可以升遷到朝廷中樞裡去。
“那好,我這第一首詩就送黃太守。”
蘇長歌開口。
上來趕著挨罵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而這話落在眾人耳中,瞬間有些眼紅了,自己等人送了這麼多禮物,黃穰隻是研墨,竟然就能得到楚國公如此青睞。
見狀,眾人不禁有些後悔。
覺得自己舔的還不夠。
黃穰則是一臉喜意,往硯台上倒好清水,賣力的替研起墨來。
很快,硯台上出現一團墨跡。
他提起筆蘸了蘸,滿臉恭敬的遞過去,出言討好道。
“楚國公,請用。”
“嗯。”
蘇長歌點了點頭。
隨後,在眾人的目光下寫到。
“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
此詩一出。
在場眾人臉色頓時一變。
他們雖然是豪紳商賈,但也並非沒讀過書,更何況這首詩寫的無比直白。
官府糧倉的老鼠肥大得像量米的鬥,看見人來開啟糧倉也不逃走,守衛邊疆的將士沒有糧食,辛勞的老百姓正在挨餓,是誰天天把官糧送到你們這些老鼠嘴裡去的?
這首詩擺明是借鼠諷刺貪官。
詩做的不算太精妙。
但在座的諸位隻有黃穰一個官員,而且蘇長歌還指名道姓說送給他。
一時之間,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眾人目光紛紛看向黃穰。
隻見他額頭青筋暴露,雙拳緊握,臉色陰沉如墨,顯然是極為憤怒。
畢竟誰當眾被如此羞辱不氣憤?
更關鍵的是。
蘇長歌乃文壇魁首,又位高權重,在民間和朝廷影響力極大。
這詩一旦傳出去,黃穰官途基本完了。
“楚國公。”
“您這是什麼意思?”
“下官是有哪裡得罪您了嗎?若是嫌下官沒有送禮,實乃是誤會一場。”
“下官一時失察沒有準備,這便派人給您送過來。”
黃穰低聲下氣的說著。
這就是權勢,換做一個普通的讀書人來,他現在就不是求饒,而是尋個由頭扔到大獄,讓他知道什麼叫太守不可辱。
但蘇長歌根本沒搭理他。
自顧自的提筆在下一張紙上寫到。
“蝜fu蝂ban者,善負小蟲也。”
蝜蝂是一種喜歡背東西的小蟲。
“行遇物,輒持取,卬其首負之。背愈重,雖困劇不止也。”
它在爬行中遇到東西,就抓取過來,仰起頭背著它們。
背的東西越來越重。
但即使非常疲乏勞累也不停止。
“其背甚澀,物積因不散,卒躓仆不能起。人或憐之,為去其負。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極其力不已,至墜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為己累也,唯恐其不積。”
“雖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
有些人雖然體型大,被稱為人,但實際上與蝜蝂沒有區彆!
“而與蝜蝂無異也!”
當蘇長歌寫下最後一字,抬目看向麵前眾人,淡淡開口道。
“本國公的這篇文章墨寶。”
“便送予諸位蝜蝂。”
刹那間,在場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臉色陡然黑了下去。
這楚國公,收了他們的金銀珠寶,怎麼現在還反過來羞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