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廡房裡潮濕陰暗,寒刺入骨。晚晴用承瑞的大氅裹住靜善,道“這兒冷,我先扶你出去,明日再送你去東部大草原。”她伸出手,靜善卻是重重一拂,瞪著淚眼道“你憑什麼決定我去哪裡?我絕對不會去大草原,我如今如今已不是乾淨身子,如何有臉麵去見父王?你晚晴,你帶我去莊國好不好?”她討好的拉住晚晴的手,梨花帶雨,哀聲泣泣。
晚晴不假思索,道“你必須去大草原與父王會和。”
靜善往後退了一步,近乎瘋癲道“你現在是不是很高興?看見我無處可去,無人可倚,你是不是很高興?”
晚晴道“高興?國破家亡,我有什麼好高興?”
靜善任由眼淚放肆的流淌,傷心道“大清雖破,但你早已是莊國人。小家雖亡,你卻有莊承瑞做倚靠。而我,堂堂的大清二公主,卻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她唇角泛著冷笑,道“我知道你,從小到大一直恨我,誰讓我是嫡女呢。上天真是沒長眼,竟然讓一個辛者庫賤婢的女兒做了清國的長公主,由不得我皇額娘討厭你”
音未落,臉上“啪”的一聲響,打得靜善頭腦昏漲。
她怒極生狂,道“你兆佳晚晴你打我你”她舉起手欲要還給晚晴一掌,卻被晚晴死死扼住手腕。晚晴昂然道“你錯了,我從未恨過你,相反,我一直待你做妹妹,尊皇額娘為親額娘,是你們,一直一直想錯了我。”稍頓,又道“如你所見,現在的你,不過是喪家之犬,誰都可以打你,誰都可以罵你,如果沒有父王,你便什麼都不是。”
靜善愣了片刻,陡然大哭。
莊王得知太子身亡時,已至午夜。八百裡加急的奏章,路上死了兩匹馬,由內務處大臣直接送入深宮。彼時莊王陷在溫柔鄉裡,與兩名低階後妃飲酒說笑。突聞太子被刺客殺害,他竟毫無避諱的問“你確定是太子?不是三王子?”
如果可以,他會毫不猶豫的交換兩個兒子的命運。
承瑞又是一宿未眠,先是命人為太子洗淨身體,換上官袍,冰凍在地窖裡。然後又親自往清宮各處尋找棺槨,好為太子斂屍。除去這些麵子上的功夫,更重要的,是接收太子統領的軍隊,安撫太子的心腹,往各個有司安插自己的人馬。
所有一切,都要做得水到渠成不動聲色。
晨光大亮,晚晴提著食盒悄悄走進懋勤殿,見承瑞坐在凳上睡著了,便躡手躡腳放下食盒,取了炕上毛毯,想要給承瑞蓋上。承瑞向來睡不安穩,乍然醒來,斥道“誰?”
倒把晚晴嚇了一大跳,拍著胸脯道“凶什麼凶?”
承瑞滿眼血絲,見是晚晴,才鬆懈道“你怎麼來了?”晚晴丟開毛毯,把食盒一層層打開,道“給你送早餐呀。”她一碟碟的飯菜拿出來,有紅棗羹,有雪菜,有黴豆腐,還有兩屜蒸餃。軍中夥食以饅頭開水居多,雖攻破了清宮,承瑞也從未因自己的身份而大魚大肉。士兵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便板著臉問“哪裡來的?”
他嚴肅的時候,總能讓人感覺害怕。
但晚晴不怕他。
晚晴擺開碗筷,道“還能從哪來?宮門口賣什麼的都有”又惘然道“國雖破,但百姓還是要活下去。即便兵荒馬亂,也要冒著生死養家糊口。所以,我希望你統一九國後,這世間從此不再有戰爭。”她的一番話,仿佛是救世神藥,令承瑞瞬間疲乏全無。
他猛然站起身,往外殿走。
晚晴急道“你快吃早餐,涼了就不好吃了。”承瑞已至廊下,道“我洗把臉就來。”晚晴哦了一聲,細細的在炕桌上擺開碗筷,又望著高高堆起的折子,怔怔出神。
不過小會兒,承瑞已換了軟甲進屋。他盤膝坐在炕上,風卷雲殘般吃乾抹淨。晚晴微笑道“好吃嗎?好吃明天再給你買。”
她拿出巾帕給他拭嘴,承瑞從未見過她的如此,心中柔軟,任由她侍奉,道“我呆會去軍中看操練,怕是傍晚才回。去東邊大草原的馬車我已經命人安排好了,阿狐會挑一隊人馬護送她們,各地的通行文書我也備好了,你儘可放心。”
晚晴輕輕嗯了一聲,道“你早點回來。”
承瑞起身,朝外喚道“慕容狐。”慕容狐在廊下應道“殿下有何吩咐?”承瑞道“從火器營調一隊人馬跟著王妃娘娘。”
晚晴聽見,忙道“我不愛人跟著,自由自在挺好。”
承瑞道“江無不在你身邊,我不放心。”他定定望著她,雖是素麵朝天,但她眉目清麗,自有一股清純蠱惑,使他移不開目光。亦如初初相遇時,她的調皮,她的神秘。
晚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嬌俏道“我臉上有臟東西呀?”
承瑞恍然回神,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