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黎明初現,江上波濤滾滾,水霧儘頭,淡白的橙紫潤出夏日的華光。刹那間風起雲湧,鼓聲震天,數萬艘艦船破浪疾馳,不過須臾間,健銳營已登上河岸。
半月之前,承瑞命人將處於魏國上遊的陳國打開所有水閘,又遣人在下遊悄悄修築工事,使涿州城內的水位上漲,再加上夏季雨水偏多,整個涿州幾乎被水淹沒。魏王舊計重施,一麵寫信給莊王求情,訴說承瑞種種罪責,一麵向承瑞求饒,願降為郡王。
因太子被刺身亡,莊王對承瑞早有戒備,且後宮魏國公主已被冊立為貴妃,常往太鼎殿向莊王吹耳邊風。莊王禁不住左右奉承,決意命承瑞回莊國複命,以示自己皇威。
然而戰事吃緊,承瑞豈肯聽命?
他連夜領兵殺入魏宮,血洗魏國,斬殺魏王人頭掛於城牆之上,並稱“此乃魏王出爾反爾之結果”。於是,莊國三王子生性殘暴之名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九國。
魏貴妃聽聞父兄被殺,頓覺頭昏目眩,立時奔往太鼎殿哭訴。
她掩麵而泣,跪在地上連連叩首,道“太子在時,我父兄調兵遣將,協助太子攻打清國,為大莊立下汗馬功勞,從未有過逾越之心本以為,能與太子共享榮華,哪知道費儘心血,卻落得如此下場王上”她跪步至莊王腳邊,道“三王子不聽禦令,獨斷專行,其野心路人皆知。太子是如何死的,還沒個明白,隻怕隻怕是三殿下監守自盜,賊喊捉賊”
莊王聽得心煩意亂,怒斥道“婦人之仁,胡言亂語!”他表麵上說是這樣說,但實際上心裡已有七分疑惑。魏貴妃被怒氣衝昏了頭腦,冒死道“臣妾並不是胡言亂語,太子在清國時,曾與我父兄有約定,若攻下清國,則分與魏國一半的陳國土地。臣妾想,定是三王子不肯把陳國分與魏國,才與太子有了爭執,又怕我父兄透露消息,故而要殺人滅口”
她語如刀劍,徹底劃開了莊王的疑心病,他大袖一甩,道“你放心,此事本王定要查個清楚明白。”說完,立刻朝太監道“命禦使進殿,朕要傳旨,即刻令莊承瑞回莊州!”
小院落內燈火漆暗,樹影重疊,幾隻蛙蟲在廊下有一聲沒一聲的啼叫。月落飛簷,江無從屋頂閃入房內,見晚晴手中持書歪在凳上假寐,便喚道“長公主。”
晚晴猛然驚醒,瞪著猩紅的眼睛,問“如何?!”
江無看她如此辛勞,又是心疼又是難過,他道“右翼營已經埋伏好了,子時三刻攻打起義軍城門行營。火器營已候在乾清宮地道,一旦起義軍將宮中人馬調至城門支援,火器營便攻入清宮,斬殺起義軍首領。”稍頓,又道“你吃晚膳了嗎?”
晚晴滿麵肅容,道“吃了兩隻燒餅。”
江無道“你已經連吃半個月的燒餅,身子怎麼受得了?”
晚晴垂臉一笑,合上書冊,輕輕道“將士們日日都是吃燒餅,還要擔驚受怕,與敵軍拚殺,他們都能忍受,我好端端的呆在家裡,怎麼就受不了了?”
江無從懷裡掏出兩個茶葉蛋,道“他們是糙漢子,你是姑娘家,怎能相比?”
晚晴接過雞蛋,道“我記得承瑞說過,出征在外,他願與將士們同吃同寢,經過此般躲藏,我總算能略略體會他的心境。”又怕江無憂心,便笑道“雞蛋我會好好吃完,你去歇一會,清早還有一場惡仗,你要養精蓄銳。”
江無還想說句什麼,到底欲言又止。他點點頭,道“你也歇一歇。”
起義軍不知其中有詐,更不知乾清宮有地道。右翼軍以火槍射殺城門守衛,又以爆竹故弄玄虛,令起義軍以為攻城者甚多,故而忙將宮中人馬調出大半,前往城門口支援。待起義軍抵達城門不久,右翼軍便開始撤退,起義軍心高氣傲,認為勝券在握,一路追殺至城外土丘處,在一處橫溝中遭到截殺。待驚慌失措逃回清宮,又被地道裡攻入的火器營逮個正著。
這是晚晴率領火器營第一次獲得戰場上的勝利,她喜極而泣。
不到半日,承瑞回清,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清除了起義軍的所有勢力。晚晴頭一回真正在戰場上與承瑞相遇,她身穿軟甲,舉手投足間已是真正的首領。
夕陽垂落,整個京州街道一片狼藉,百姓們知道承瑞回京,反而有膽子出門拾掇。因為京州百姓人人皆知,莊國三王子的軍隊絕不侵擾百姓。
兩匹馬款款在石巷中徐步,晚晴高高坐在馬上,眼波流轉,道“你看,我終於能和你並駕齊驅了。”承瑞故意兜住馬頭,頓了半步,落在晚晴身後。
他道“我有些後悔了?”
晚晴回頭,夕陽在她的身後,緋色的光芒把她的臉染成了桃花。她斜斜歪著臉,似笑非笑道“後悔什麼?”承瑞嗯了一聲,想了想,道“我後悔有一天,你會走在我的前麵。”卻又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願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你,隻要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