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後宮冷寂,金瓦勾簷處點點積雪慘白,太監宮女們腳步齊整,飛快的穿梭於長廊角門之間。尚膳司的二十名宮人提著四方食盒,穩穩當當的穿過庭院,立在階梯下。
錦簾外立著俏麗的小宮女,隔著簾子輕聲問“林嬤嬤,尚膳司的人來了,請問何時擺膳?”不過一會,便有年老的嬤嬤掀起簾子,壓低了聲音道“王上和魏貴妃娘娘還未起身,你們腳步放慢些,碗筷不可發出聲響。”言畢,朝小宮女揚揚臉,不出一會,簾子便卷起了。
尚膳司的宮人躡手躡腳入殿,麻利的擺好碗筷,熱好湯酒,又急急退去。
誰都害怕惹主子們生氣。
果不其然,尚膳司的人才剛剛退至外庭,便見數名禦前的大太監齊齊而至。他們步履匆匆,麵容焦急,不等宮女們稟告就直接衝入了內殿。
再等撤膳時,已是半時辰之後。
尚膳司的宮人望著滿地的雞鴨魚肉和碎碗爛碟,一時不知如何下手。還是魏貴妃身邊的老嬤嬤利落,她道“飯菜裡有乾淨的,拿去喂魚喂貓,也不算暴殄天物。至於碟碗,已沒齊全的,用簸箕裝好,扔宮外去。你們再去內務庫領些新的器具,若誰問起,隻管找我。”
有了這句話,尚膳司的掌事便安了心,忙道“謝嬤嬤擔待。”又悄悄兒問“老奴在宮裡當差二十餘載,從未見過主子們如此生氣…”
嬤嬤冷眼一瞥,道“想活著出宮,最好少嚼舌根!”
唬得掌事連忙閉嘴。
王上掀翻膳桌一事很快傳遍了後宮,禦駕還未走,王後的人已候在廊下,恭請魏貴妃移步。王後寢宮寬敞富麗,數盆半人高的柿子樹一溜擺在屋簷下,橙紅的顏色在灰冷的冬日裡格外的賞心悅目。魏貴妃的暖轎隻能停在宮街,這一點她最為不服氣。
明明,她才是莊王最寵愛的女人。
王後滿麵怒容,道“賤婢留下的血脈,果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莊礽那點出息,將來隻怕不能頂事。”魏貴妃手裡捧著雕花黃銅手爐,柔言細語道“誰說不是呢。臣妾已然說動王上,答應由醇郡王領百官往皇山祭祖。誰料,突然發生那檔子事,隻怕…”
她睨著王後臉色,沒敢挑明了話,遂說起旁的“不過,依臣妾看,也算是好事。您想想,醇郡王當著明麵就敢向三殿下揮拳,暗地裡該恨得如何咬牙切齒呀。”
如此一琢磨,王後漸漸有了笑容,道“多虧你靈敏,我竟沒想到這一層。”
魏貴妃笑靨如梅,道“臣妾與王後娘娘共進退,凡事自然替娘娘著想。”稍微一頓,又道“恕臣妾多嘴一句,娘娘先前的話未必沒有道理。醇郡王畢竟年少,又血氣方剛容易動怒,免不得咱們要多替他周全。”
王後起了興致,問“如何周全?”
魏貴妃道“三殿下府裡的二夫人有意攀附娘娘,若娘娘能使她坐上三王妃的寶座,她定會唯娘娘是從。而三殿下府,自然也在您的掌控之下了。”
王後神色漠然,道“我便是不許諾她什麼,未必她還敢不聽我的命令?”
魏貴妃微微一笑,依然鶯聲軟語,道“我的好娘娘,您呀,出生高貴,是命定的後宮之主,並不知道底下人怎樣行事。那二夫人若隻是二夫人,身份所限,府裡諸多事、諸多地方定是不好插手,也不能插手的。若她一朝變成了三王妃,又有您撐腰,三王府裡大大小小的事,便是三殿下一日三餐吃沒吃酒,她還能管不住麼?”
王後隨手撿起盤中柿餅,銀牙輕咬,許久方道“倒也有些道理。”
承瑞等到下半夜,才悄無聲息的進了晚晴的院子。
她早已睡著,清白的月光薄薄的映在窗簷上,又落在她的睡頰邊。他不忍喚醒她,隻在榻邊坐了片刻,便悄然離去。翌日,晚晴醒時,見枕邊放著兩隻紅得通透的柿子,柿子底下壓著一片小紙條,上麵寫著飛凰殿剛摘下的,你嘗嘗。
晚晴捧著兩個柿子看了又看,到午時才舍得吃掉。
她已經三天沒見過承瑞了。
夜幕時候,吳夫人過來請安,笑眯眯恭喜道“娘娘好福氣,聽我家夫君說,王上已經下旨,命三殿下冬至日領百官往皇山祭祖。莊國傳承數百年,祭祖之事皆由王太子做主,從未有過王子得此榮耀。我猜王上的意思呀,是…”
吳夫人說話沒有輕重,晚晴忙打斷,淡淡道“帝王之意,不敢隨便揣摩。”又問“吳學士最近可忙?”吳夫人笑道“因是年下,各有司忙著整理文書,反而沒他多少事。”
那,為何不見承瑞過來?
這句話,到底沒說出口。晚晴訕訕一笑,便止了話。
醇郡王府前人可羅雀,全無往日的喧囂奉承。莊礽強忍著怒氣,命碧城準備厚禮,打算親自登門左丞相府,以麵見木岑璐為由,打探左丞相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