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風聲驟起，簷下青鬆簌簌飄落。小院落裡靜悄悄的，兩個嬤嬤躲進下人房裡，隻剩阿狐和小清在庭院中有說有笑。小清坐在橫杆邊，搖晃著雙腿，俏聲笑道“我從未想過，會有一座屬於自己的院落。”她張開雙臂伸向阿狐，歪著臉道“謝謝你，阿狐。”
阿狐走到她的懷裡，捧住她的臉頰，脈脈含情道“你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
小清偎依著他，聞著淡淡火硝味，動容道“成婚後，我要做你的好妻子，為你生兒育女，絕不讓你因為我為難。”她的聲音是稚嫩的，有一些還未成熟的味道。
阿狐擁住她沉思片刻，緩緩道“我們的婚期可能要推後。”
小清一驚，跳下橫欄問道“為什麼？”阿狐唇角掛著笑意，眼底卻露出薄薄的憂慮，如今的他，和以往不一樣了，以前衝鋒陷陣，無所畏懼，但現在他有了小清。
他道“王上命我領兵出征，約明年春天才能回莊。朝政上的事，我不能向你透露。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婚期推後不代表我對你的心意”話還含在喉嚨裡，小清的唇已經咬了過來，對她來說，吻就是她的武器。
小清道“你的心意，你對我的好，我通通都明白。無論你在哪裡，你都要記住，我在等你，永遠的等著你，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回來。旁的，我彆無所求。”
她的眼圈兒紅了，睫毛一眨，眼淚便滾落滿臉。阿狐心裡又是憐惜又是不舍，他揉著她的小臉蛋，笑道“越發愛哭了。”
青鬆搖曳，落葉如飛絮般飄揚。
阿狐靜靜的俯身，輕柔的吻點點落在她的眼睛、鼻尖、唇角。他武功非常，力氣猶大，將小清攔腰橫抱在懷裡，道“你真是小小的，跟一隻小貓兒小狗兒似的。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多吃飯，圓圓潤潤的做我的新娘。”
小清靠在他的懷裡，頰邊仍掛著淚花，道“圓圓潤潤的你就不喜歡我了。”
阿狐用額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假怒道“誰說的？不管小清變成什麼模樣，我都喜歡。整個大莊，不，整個九國，慕容狐漫漫長長的一輩子，隻喜歡小清。”稍一停，旋即道“我唯一愛過的人是小清，最愛的人是小清，我”
他的甜言蜜語，世上大約無人能抵擋。小清驟然仰起脖子，緊緊的咬住阿狐的嘴唇。兩人如漆似膠，一路吻到花廳裡。花廳裡是昨兒剛收拾的，也沒有燒地炕，冰冰涼涼，如置冰窟。阿狐卻覺得很熱，他貼身靠著小清，躺在藤椅裡，伸手纏住她胸口的衣帶。
小清的眼睛明亮清澈，雙手攢著他的衣領，微微顫抖著，似怨似嗔望著阿狐。他們沒有再說話，好像也無話可說。阿狐沒有過其她女人，甚至未曾正眼看過女人。在他的印象裡，女人就像是蜂擁而上的蜜蜂，在他耳邊嗡嗡嗡的叫，卻沒有人能夠滿懷耐心的跨過他劃在心底的那條線，也沒有人固執的等到他心軟，等到他多看一眼。
唯一踐踏著尊嚴撲向他的女人，隻有小清。
他的手指在細細瘦瘦的身體裡飛舞，他的吻炙熱而瘋狂，他覺得自己仿佛要融化了，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覺是世上最好的時光。
鄭國旱情日漸嚴重，請求承瑞關閘節流的文書一封接著一封。承瑞軟語寬慰，又振振有詞的答應，且果真關閉了潮白河數條支流的水閘，使滾滾河水湧入鄭國。阿狐趁著夜色領軍出發，甚至等莊國左右丞相知曉此事時，大莊的士兵已在鄭國兵臨城下。
很快，到了除夕之日。
承瑞一大早在太極殿受百官朝賀，又往皇山祭祀上香，至夜方回宮。阿狐不在大莊，出巡諸事由吳學士擔待。原本除夕莊王莊後理應合寢，乃祖製。但因王後不在位上，後宮諸妾室便心生僥幸，人人皆盼著莊王臨駕。
二夫人齊茉兒已封齊妃，她身份高貴，資曆又深，是後宮權力最大的妃嬪。富察氏早早便往齊妃宮裡請安，送上新製的綠石戒指，客氣道“這綠石戒指是舊清時，清王賞與我父親的。原本送給您實在無禮，但瞧著那色澤、大氣，想了好半日，也隻有您能配得上。”
齊妃自打被承瑞貶去含涼殿後，爭強好勝的性子已是灰心喪氣。她平和道“妹妹說笑了，你是王上最寵愛的後宮娘娘，怎會配不上一顆石子。”又令丫頭曦芸從梳妝櫃裡拿出一隻鳳凰朱釵，笑道“我剛嫁給王上時，王上賞的，做工還算精巧，妹妹若不嫌棄我戴過，且拿去配著明豔的衣裳戴。”一停，又道“你到底年輕，往後我還要你幫襯呢。”
富察氏連忙起身，接住鳳凰朱釵，恭謹道“多謝齊妃娘娘賞。”
從齊妃寢宮出來，已近夜幕。後宮沒有宴席，富察氏打算與周貴人湊一桌，在偏殿中吃幾盅酒也就罷了。豈料才至周貴人寢屋門口，便聽見宮女急急忙忙來喚“啟稟娘娘，王上召您去太極殿。”富察氏先一怔，繼而歡喜道“宣見的隻我一人嗎？”
宮女羞紅了臉，道“既是侍寢，自然隻有娘娘一人。”
富察氏再不敢耽擱，小跑著回了寢宮，換了身鮮亮衣裳，順手戴上齊妃送的鳳凰朱釵。她貼身的宮女道“畢竟是齊妃娘娘送的首飾，萬一令王上睹物思人，娘娘可吃虧了。”富察氏往鏡子裡左右照著，滿眼的笑容幾乎溢出了臉頰，她道“無礙的，齊妃的黃花菜歇了，能掀出什麼風浪？”她轉身往門外走，又道“備轎！”
宮女回道“轎子已經備好，在廊下候著呢。”富察氏嗯了一聲，又忽的頓步，到底折回身，把鳳凰朱釵取下，換了一枝常戴的堆紗宮絹花。
承瑞坐在暖閣飲酒，腳下圍著四五盆的火炭，烘的牡丹花都開了。他累極了，穿著寬鬆妥帖的寢衣，散了滿肩青絲，慵懶的靠著凳手飲酒。麵前擺了十桌宴席，滿滿當當的擠了一屋子，他卻連筷子都沒動，隻是飲酒。
太監宮女們侍立在兩側，低頭垂臉，無人敢大聲呼吸。
富察氏立在槅門前，屈膝道“見過王上。”承瑞酒至半酣，見富察氏窈窕立在珠簾下，眼皮一抬，招手道“過來。”暖閣中沒有絲毫的喜慶，炭火雖旺，但人的心卻冷得發寒。富察氏走到承瑞身側，含笑佇立。她今兒穿著的是粉色的旗裝，穿著花盆鞋，一身的舊清國打扮。承瑞拍拍手邊的空處，道“坐這”
太監們見此情形，都知趣的退至外間，悄無聲息。
富察氏吃羞的坐了半邊，幾乎躺在了承瑞懷裡。他酒氣熏天，用長了胡渣的下顎蹭在她細嫩的脖頸裡，他動作輕狂，仿佛絲毫不知憐惜。
他酒氣醺醺道“你的袍子真好看。”
富察氏沒被承瑞誇過，嬌羞道“謝王上誇讚。”承瑞好似沒聽見般，把酒壺遞到她唇邊，笑道“來，陪我喝酒。”富察氏沒喝過酒，可又無法拒絕，隻好微微張開嘴，扶著酒壺輕抿了小口。饒是如此，她還是被辣得眼淚雙流。
承瑞盯著她的眼睛，有些怒意問“你哭什麼？”
富察氏勉強笑道“臣妾沒有哭，臣妾是”承瑞忽的揉住她的身體，胡攪蠻纏的掃過她的唇齒，撕開她脖頸下的錦扣，往她身上壓去。富察氏沒見過如此陣仗，亦從未見過承瑞失儀，她嚇壞了，下意識的往承瑞肩膀一推。
承瑞卻抱著更緊了，他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裡，道“求你不要推開我”
富察氏覺得鎖骨下暖暖的，用手一摸，濕漉漉的竟然是水。再一看，卻見承瑞臉上滿麵淚水，他他竟然哭了。富察氏顫抖道“王上”承瑞頹然的鬆開手，往後一仰，看著麵前的富察氏，眉頭蹙起，又哭又笑喚道“晚晴晚晴”
這名字像爆彈一樣在富察氏腦中炸開，把她的思緒炸成了粉末。
她強忍著哀慟，拿帕子替他拭淚，道“王上，你醉了。”承瑞手一鬆，酒壺落地，摔成了碎片。他倏地起身，任由光腳踩著瓷片，全然不知疼痛般跑到大案前，胡亂翻找著什麼，文書摔了滿地，他跪在地上，腳掌流著鮮血，一味的翻找著。
富察氏忙往外喚“來人，快去宣太醫，王上受傷了。”
太監宮女們頓時亂做一團，承瑞卻舉起半張紙條，朝富察氏道“是你說的，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他幾乎撕心裂肺般吼道“你說過的，我們要永以為好！”
數年後，晚晴在《大莊史錄》中看到太極一年除夕，大莊王上承瑞醉酒失儀，自傷龍體。酒醒後斬太監宮女數名，革去貴人富察氏位分，送至外苑，永世再未召見。
最快更新請訪問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