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元宵節後,春意漸濃,野花漫山遍野的盛開,遙遙遠望,櫻紅翠黃,美若人間仙境。晚晴攜六疾館數名童男童女往山間尋挖草藥,以備來年之需。童男童女中有喚狗皮兒的,有喚二狗子的,有喚三妹四妹的,有喚花兒草兒的,他們大多無父無母,從未學過寫字。
晚晴有意教授她們習字學醫,又為他們重新取了名字。因當時正處清晨,晚晴便以“晨”字為輩,為男孩兒取名為“晨曦”“晨壯”“晨漢”,又為女孩兒取名為“晨雪”“晨靈”“晨靜”。晨壯歪著纖細的脖頸,肩膀被背簍沉沉的壓住,幾近佝僂,他問“為什麼我要叫晨壯,明明晨曦名字好聽些!”晚晴摸摸他的頭,笑道“因為我希望你能再長高一些、壯一些!”
又有女孩兒問“那我為何叫晨雪?”
晚晴道“我希望雪兒將來能像天空飄落的白雪一樣純淨。”
男孩女孩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都撫掌雀躍,偏又晨靈問“女大夫,那你叫什麼名字?”晚晴微微一愣,到底彎眉笑道“我叫晚晴,兆佳晚晴。”
晨雪歡喜道“我以後可以叫你晚晴姐姐嗎?”
晚晴斂住笑意,故意唬著臉道“我的名字是個秘密,你們切不可告訴任何人,而且我是你們的老師,怎可呼名喚姓?如果你們願意,倒可以喚我一聲師父。”
正說著話,林間忽有聲音傳來,道“如此春光燦爛,翻泥弄土,豈非浪費?”晚晴頭也未回,便知道是楚益湉。她隻當做沒聽見,帶著孩子們往另一側走,邊道“百草經過嚴冬儲存,精華都在根部”
見晚晴走遠了,七夫人心中得意,纏住楚益湉的手臂,嬌聲道“果真是鄉野女子,竟敢待殿下如此無禮”豈料楚益湉竟微微一笑,往七夫人額頭一彈,笑道“無禮才有趣呢,依我看,咱們府裡的娘子,誰都不及她。”未等七夫人回話,他甩開她的手,道“你在此處候著,我去同她說兩句話。”又板了臉道“誰都不許跟著,聽見了嗎!”
他素來說話算話,性子陰晴不定,曾因小妾床笫間失措,被他令亂棍打死。所以七夫人一見他板臉,胸口上已是打顫,又聽他說不讓自己跟著,便忙止住步,恭謹道“是。”
楚益湉追在晚晴身後,晚晴往東,他便往東,晚晴往西,他便往西,晚晴若駐足給孩子們講花講草,楚益湉竟也能站在孩子堆了,聽得津津有味。
在他的有生之年,他是頭一回如此認真聽講。
挖完藥草,晚晴在山間溪流中清洗泥土,看著孩子們脫了鞋跑到水裡玩耍,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她高高的挽起袖子,露出膚如凝脂般的藕臂。
楚益湉看呆了,失魂落魄道“你真好看”一頓,鄭重道“女大夫,我很欣賞你,也很喜歡你,嫁給我如何?”
晚晴滿手淤泥,在水中漂洗著藥草。她耳中聽著楚益湉哄勸的話,絲毫沒有悸動,仿佛在說一件極普通的事,回道“嫁給你?我隻做夫人,不做小妾。”
楚益湉如同從未有過女人的毛頭小子般,鬨著脾性道“那我把夫人休了。”
晚晴把清洗好的藥草放入背籃中,道“等你休了再說。”
楚益湉執拗道“我當真會休。”
晚晴終於抬眼看他,無奈笑道“那我可不一定會嫁。”
楚益湉不肯善罷甘休,依依不饒道“你一個女人多辛苦。”
晚晴收拾好藥草,甩乾手上的濕水,放下袖子,道“你的欣賞、喜歡,多麼淺薄。今日你可為了我休了原配夫人,明日為了旁人,亦可休了我。你的七夫人呢?她才為你生兒育女,你該珍惜她。而我”她望著山頂儘頭的一抹光芒,半眯著眼道“我已經成婚了。”
楚益湉呆立原地,看著她走遠了,才高聲道“你不是拋棄他了嗎?”
晚晴沒有回話,朝孩子們道“回家咯,大家都快點上岸。”楚益湉追上去,道“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之所以娶這麼多的夫人,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愛誰,可我見到你之後,我明白了。不怕你取笑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樹林中微風穿梭,夾雜著沁人的花香、草香,輕拂著晚晴的臉頰。她想起那年盛夏與承瑞站在山崖之巔,甜蜜、酸楚的情緒瞬間湧入心懷,溢出眼眶。
他的聲音仿佛在風裡,道“等大局稍定,我帶你回域林。”
可是,她再沒有機會回域林了。
晚晴覺得臉頰濕漉漉的,一抹,方知是淚。她無數次的對自己許諾,永不再為莊承瑞哭,可是每一次,她都做不到。楚益湉見她哭了,慌了手腳,道“我說錯什麼了?”晚晴明明哭著,唇角卻帶著笑,道“你沒說錯話,隻是我不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