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舒瀅笑著吃了一口飯,“等你放假,我帶你去看電影。”
許其琛握著筷子,戳著碗裡的米飯,“不用了。”
“怎麼了,不想看電影?那我帶你去逛書店吧,我前兩天上網看見你喜歡的那個作家出新書了,我本來準備給你在網上訂一本,後來想想要不咱們直接去書店買得了,還不用等。”
許其琛搖了搖頭,“不用了。”他瞥了一眼舒瀅,猶豫著開口,“小姨,我周末自己去書店。你和何叔叔出去玩吧。”
其實許其琛一點也不想叫那個人叔叔,畢竟他隻有二十六歲不說,人也不怎麼樣,要不是因為是小姨的男朋友,他根本都不想搭理這樣的人。
舒瀅歎口氣,“我啊,越看他越不是個好東西。”她衝著許其琛眨了眨眼,“你說,我要不趁這個機會把他踹了得了,反正我這麼漂亮,追我的人一大把。”
許其琛看她撥了撥自己的頭發,搖搖頭,“彆裝出一副壞女人的樣子。”
“你這個小家夥懂什麼。”舒瀅笑著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自己用手拿了一塊蘋果吃起來,“等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你就知道談戀愛有多麻煩了。”
是嗎。
許其琛低頭扒了一口飯。
戀愛倒是不太可能。
不過麻煩的人已經出現了。
吃過飯,舒瀅一邊收拾餐桌一邊打聽著許其琛在學校的事,“你們班有沒有漂亮女生啊?”
許其琛搖了搖頭,走到沙發坐下,把茶幾下麵放著的一本《追風箏的人》拿出來,從自己上次沒看完的那一頁繼續看起來。
“真沒有啊。”舒瀅擦著桌子,“那長得好看的男生呢?”
許其琛的視線忽然停在書頁上的一句話。
[飛蛾撲火是因為著了魔,群狼爬山是尋找太陽。]
“沒有。”他平淡地回答。
即便在聽到提問時,腦子裡第一時間冒出來了一張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悠的麵孔。
“好吧,太可惜了,沒有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這學上得該多沒勁啊。”舒瀅搖了搖頭,將東西收拾好,又洗了手,拿了醫藥箱走到沙發邊,坐在許其琛的旁邊,把他專心看書的臉掰了過來,對著自己,“不過沒關係,我們家琛琛長得就挺好看,那就孤芳自賞吧。”
許其琛無奈地瞟了她一眼,對於這個沒什麼正經的小姨,他一向沒有辦法。
舒瀅輕輕揭開他額頭上的紗布,裡麵的傷疤都愈合得差不多了,她上了點藥,又給他重新包好,“軍訓的時候小心點,彆磕著碰著了,你這白白淨淨的萬一留下點兒疤就太明顯了,現在的小姑娘可看臉了。”
許其琛沒吭氣,低著頭繼續看書。
“你不睡午覺嗎?”
“看一會兒就睡。”許其琛趴在沙發上,把書墊在自己的手臂下麵。
看著看著,書頁上的字密密麻麻,越來越模糊,許其琛的眼皮也終於撐不住,腦袋一歪趴在長沙發上睡了過去。
夢裡,朦朦朧朧地出現了爸爸媽媽的身影,他們牽著他的手,帶著他一起去書店,去遊樂場,夢裡的一切都是五彩繽紛的,就像遊樂園裡的彩色泡泡。
“你是爸爸媽媽的寶貝。”
夢境實在是太過美好,讓他像是陷入了沼澤,身體被柔軟的騙局所困住,不斷地下沉,不斷地沉淪。
“琛琛!”
一陣劇烈的搖晃,許其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是和媽媽年輕時長得很像的小姨。
“快兩點了,你下午軍訓不會遲到嗎?”
剛睡醒的許其琛遲緩地從沙發爬起來,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還沒完全清醒。
快兩點……
他皺著眉看了一眼客廳上掛著的時鐘,一點五十五了。
“哎哎你這麼快就要走啊!”看見抓起帽子就離開的許其琛,舒瀅覺得莫名其妙,還沒聽她把話說完,這家夥竟然就一聲不吭地關門走了。
許其琛的步子比平時快了許多,迷迷糊糊地就下了樓,急匆匆地走過那個平日裡要走至少三分鐘的街道。
剛一轉角,半眯著眼睛朝不遠處的公交站望了望。
那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還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也是湊巧,對方也朝著他望了過來。
看著對方站了起來,穿著軍訓服的他頎長又挺拔,像是一棵生長茂盛的水杉。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發亮的星星,可下一秒就笑起來,變成了兩彎月亮。
許其琛忽然慢下了腳步,心中冒出一絲疑惑。
自己為什麼要著急?
大概是不想失約。
不想被人覺得自己是一個不講信用的人。
心裡篤定了一些,腳步也自然了許多。
許其琛走到了公交站,看著夏知許一臉燦爛的笑容,他產生了一點愧疚,“不好意思,我……”
“哎!車來了!”夏知許望了望駛來的公交車,“咱們上去吧。”
許其琛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兩點過五分。
他等了十五分鐘,卻像是剛到一樣。
中午的車空蕩蕩的,夏知許找了個兩人座,將裡頭的那個留給了許其琛。許其琛剛坐下,身邊的男生就遞給他一個冰淇淋,他抬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下。
“請你吃的。”夏知許語氣坦然,“我說過要請你吃東西,你平常總是要吃糖,應該喜歡吃冰淇淋吧。”他從袋子裡找出一個木勺遞給他,“我猜啊,要是我請你去店裡吃漢堡什麼的,你肯定不會跟我去,所以我隻能買冰淇淋給你吃了。”
許其琛並不想接,可夏知許就這麼一直拿著,湊在他的跟前,不接好像也不太禮貌。
他隻能接過冰淇淋,盒子的包裝上印著巧克力。
許其琛並不喜歡吃巧克力。
因為巧克力甜得不徹底,總是和苦澀交融著,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
“快吃,這是我給你的謝禮。”夏知許的手裡也拿著一盒,不過他的那個印著檸檬。
謝禮……許其琛舀了一勺塞進嘴裡。
其實也沒幫到他什麼,這個人上台之後完全沒有按照之前的稿子發言,說得倒是慷慨激昂。
雖然他並沒有像彆的同學那麼激動,但是……
“你上午發言的時候,說的那句歌詞,是哪首歌裡的?”
許其琛的突然開口,讓夏知許有些措手不及。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動和他搭話,如果不算上次還筆的話。
“《untgstars》,我很喜歡,有機會給你聽。”夏知許吃了一口冰淇淋,心裡甜滋滋的,“那句歌詞寫得很好對吧?”
他唱了出來,“everythhatkillsakesfeelive”
許其琛把勺子插在冰淇淋裡,耳朵熱熱的。
他的聲音很好聽,唱歌的時候更是如此。是和自己不一樣的,很堅定很清亮的聲音。
“嗯。”許其琛咽下嘴裡的冰淇淋,“寫得很好。”
置我於死地者,必將賜我以後生。
奇怪。
許其琛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冰淇淋。
好像巧克力味也挺好吃,摻雜著一點點苦,讓甜味變得更明顯。
他看了一眼夏知許的冰淇淋,“檸檬味的好吃嗎?”
夏知許看了看,露出一個笑容,“嗯……我挺喜歡的。”
下午的訓練比上午的辛苦了不少,楊教官的要求很嚴格,一個正步就來回訓練了一小時,一分鐘也沒停下,直到從側麵看大家的腿都能提到同一高度,他臉上的表情才稍稍和緩了一些。
“原地休息十分鐘!”
大家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一個個跟出了籠子的小雞似的,一窩蜂跑到集中放水壺的地方,結伴坐在草地上喝水休息。
許其琛這時候才想起來,今天中午走得急,沒帶水杯。
算了,不喝了。
一轉身,看見坐在地上的夏知許,也正看著自己。
覺得更加窘迫。
“哎,你去哪兒?”他身邊那個好像叫陳放的男生拽了個空,夏知許站了起來,直直地朝他走了過來。
整個班就他倆站著,對方又朝他走了過來,許其琛覺得尷尬,趕緊原地坐下。
“你那個緊得要命的水杯呢?”夏知許毫無芥蒂地坐了下來,手裡拿著自己的礦泉水瓶。
許其琛低聲回答,“忘帶了。”
“哦。”夏知許又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草,笑著跑到教官那兒,“楊教官,我可以去體育場門口買瓶水嗎?”
楊教官瞪了他一眼,“你手上拿著一瓶,還買什麼!”
“我一瓶不夠。”夏知許將拿著瓶子的手放到背後,“我可愛喝水了,每次運動完都得至少兩瓶!”
楊教官依舊不為所動,“不允許離開圈定範圍,再廢話,繞著操場給我跑二十圈!”
夏知許灰頭土臉地走了回來,坐在許其琛的身邊,歎了口氣。
“我不渴。”
許其琛根本不想麻煩他,儘管他現在的確很渴。
夏知許側過腦袋,看了他一眼,還說不渴,嘴唇都起了薄薄一層皮了。
他將自己喝過的水瓶擰開了遞過去“你喝口吧,我喝不完。”
是嗎,剛剛明明說自己至少兩瓶。
許其琛沒有接他的水瓶,默默地看著不遠處還在訓練的隔壁班。
“你是不是有潔癖?我去借張紙巾擦擦瓶口。”
這人說完還真準備爬起來去借紙巾,許其琛奪過他手裡的水瓶,趕在他站起來之前。
“哎……”夏知許又愣愣地坐下來,看著他仰著脖子,微微張著嘴。
半透明的瓶口離他的嘴唇大概三四公分的距離。
少年不太明顯的喉結輕輕滾動著。
清澈的水流從瓶子落下,多出來的不受控製的水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來,一直延伸到白皙的側頸。
滾動的水珠,墜落在被領口遮擋住的皮膚,然後消失不見。
他將水瓶遞還給夏知許,低聲說了句謝謝,抬起右手手臂擦了擦嘴邊的水。
“不、不用謝。”夏知許接過水,神色詭異地爬了起來,回到了之前坐著的地方,被那個小麥色皮膚的男生踢了一腳,又攬住了肩膀。
打打鬨鬨,男生之間的友誼。
許其琛皺了皺眉,他忽然覺得不對勁。
都是男生,為什麼自己要舉著喝,喝口水也沒什麼。
他又看了看夏知許,本來瞄著他的對方明顯將視線撇開。
大概是因為這個家夥太奇怪了。
又奇怪,又麻煩。
不想被他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