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王秀荷在思索再三之後,一語雙關地淺笑道“黃員外,當初在東安城時,令兄與唐世勳公子可是鬨得很不愉快哩?”
黃嚭的小眼睛一亮,他頓時聽出了王秀荷的言外之意,原來唐夫子真是那官兵細作唐世勳所扮!這小子怎如此膽大包天?
不可否認,曾經黃嚭和黃毅皆對唐世勳無一絲好感,且黃毅在去年冬季時數次想要除掉唐世勳。
這緣於東安城的守城戰結束以後,黃嚭的親侄兒,即黃毅的次子黃人傑在東安城內的紫溪樓不知所蹤,且至今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而當時疑點最大的就是唐世勳,隻不過黃毅沒有確切的證據罷了,後因陳副總兵和廣西楊總兵皆看重唐世勳,遂阻止了黃毅意欲除掉唐世勳的過激舉動。
要說當時唐世勳憤而殺死黃人傑也是無奈之舉,因他委實沒想到自己的大嫂周文茵會被賣入青樓,也沒想到周文茵會在那晚的慶功宴上為黃人傑侍酒,更沒想到黃人傑那色胚在宴席還未結束時就扛著周文茵離去。
但凡換做一個跟唐世勳不太相熟的女子遭到黃人傑的這般對待,當時隻是個小小百總的唐世勳都不可能去得罪甚至殺死黃毅的親兒子。
可這個女人是周文茵!她是唐世勳魂穿這明末亂世之後聽到的第一個聲音,當時他的身體遭到了重傷而陷入昏迷,且還被劉誌寶等難民們所拋棄,而正是周文茵不離不棄地帶著立泰和湘兒陪在他身邊,才伴他渡過了最初的那段重傷的日子。
因此,唐世勳於情於理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周文茵遭到黃人傑的毒手,他必然要救出周文茵。
再有,黃毅在東安城時還聽說陡軍副指揮使顏兆丁的女兒顏梓玉跟唐世勳好上了,這也讓黃毅極為憤怒。
因為黃毅與顏兆丁當年曾結為了親家,黃毅的長子本是要迎娶顏兆丁的女兒阿梓,但黃毅的長子很是張狂,在由全州前往興安縣的迎親途中居然還帶著兩個女子一路狎玩,且在將近靈渠之時更是將兩個女子沉入湘江之中。
恰巧在迎親隊伍當中有一個人是阿梓的堂兄顏俊臣所安插的眼線,顏俊臣對於堂妹阿梓極為寵愛,他的本意是想安插眼線以多方了解這未來妹夫,誰曾想竟得知這廝如此不堪且冷酷無情?
於是在黃毅的長子於靈渠之上迎娶阿梓之後,他在歸途之中被顏俊臣等人所暗殺。
此事在當年的廣西軍政兩界造成了極大的震動,要知道黃毅與顏兆丁結為親家乃是一場政治意味濃厚的聯姻,是兩家背後的呂老大人和楊總兵之間緩和尖銳矛盾的紐帶與嘗試,誰知竟以這等方式結束?
因此黃毅與顏兆丁由親家變成了仇家,而呂老大人與楊總兵之間的矛盾不僅未能得到緩和,且雙方在廣西軍政兩界當中的矛盾反倒愈發白熱化。
即便是去年廣西兵出黃沙河關之後支援東安城的陳副總兵,呂老大人和楊總兵之間的矛盾便極為明顯,就連陳副總兵麾下的一眾將領們亦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去年冬至的那天破曉,廣西水師在東安城的東南方向之湘江的伍家灣一帶,遭遇零陵縣的獻賊船隊之突襲,廣西水師折損大小江船近百艘,六位高級將領被俘,這其中就有陡軍副指揮使顏兆丁。
說來也巧,原本顏兆丁曾知會他的寶貝女兒阿梓,讓阿梓和唐世勳在冬至那一日的夜裡陪他吃個晚飯,這也是顏兆丁打算親自給寶貝女兒掌掌眼,誰曾想他在當日清晨就成為了獻賊的俘虜。
而直到唐世勳在扮作唐夫子掌控半座零陵城以後,才偶然間聽秦家大小姐秦薇兒提了一嘴,去年冬至的那次由獻賊孫將軍所發動的對廣西水師的突襲戰,緣於孫將軍在此前得到的一封絕密匿名信。
該密信詳細透露了廣西水師在伍家灣的布防情況,孫將軍在派人仔細查探之後方才定下了冬至破曉突襲之策。
無人知曉此密信由誰所寫,但唐世勳曾在多方推敲之後猜測,此信極可能是黃毅所寫並派心腹秘密送給獻賊。
這並非是唐世勳無端揣測,因廣西水師的絕大多數戰船都在桂林府城、平樂府再至梧州府這一線,即漓江、桂江和潯江等江河之上,這些戰船因體積太大無法渡過靈渠,蒼梧水師等各路水師派出的將士皆無法乘自己的戰船北上全州城。
故而當時在東安縣境內的廣西水師之戰船甚少,能稱得上是戰船的隻有二十餘艘,這已經是全州和興安縣兩個守禦千戶所的壓箱底寶貝,而其他的船隻雖也架上了火炮,但都是以民船商船臨時改造。
因此黃毅這個全州守禦千戶所的千戶不僅知曉水師的布防情況,且當中的許多士兵可都是他的麾下,再加上指揮水師的將領當中有顏兆丁,黃毅又會否因著長子被顏家人所殺之恨而故意將水師布防細節秘密交給獻賊孫將軍?
當然,這些都隻是唐世勳的猜測而已。
不過無論事實究竟如何,但黃、顏兩家之間的矛盾委實極深,而今顏俊克又奉廣西巡撫陳大人之命徹查全州守禦千戶所,若隻是查到黃毅克扣軍餉、欺男霸女、賄賂永寧兵備道兼桂林分道的諸多官員等‘小事’,黃毅倒有的是法子斡旋。
但若是顏俊克把‘鶴珠糧道’之秘事上報廣西巡撫衙門,那可就是通敵的鐵證!黃毅、黃嚭和全州同知胡大人等為了自保還真有可能鋌而走險殺了顏俊克和知州鄭大人。
而此時黃嚭聽到王秀荷說‘令兄與唐世勳公子可是鬨得很不愉快’,這實際上就是在隱晦地暗示他,唐夫子是唐世勳所假扮,那麼黃千戶是否會為了曾經的不愉快而記恨唐世勳?
黃嚭在心裡邊轉了好些個念頭之後,方才笑嗬嗬地拱手道“王夫人,當初家兄在東安城時與唐世勳公子確實鬨了些小誤會,這緣於我那不成器的侄兒黃人傑突然失蹤,不過人傑如今已回到全州城,這自然也就沒甚矛盾了不是?”
旋即黃嚭的胖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嗬嗬,話說回來,家兄有四個兒子,在下也有好幾個兒子,便是真死了一兩個又有甚打緊?”
王秀荷的俏臉上浮現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黃員外和令兄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這心胸委實寬廣,佩服,佩服!”
有關黃人傑的死因,王秀荷曾聽周文茵詳細地講述過,黃人傑如今怕不是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又怎可能如黃嚭所說的那樣已回到全州城?
因此王秀荷自然明白黃嚭這番話是在隱晦地表明黃毅的態度,即便黃人傑真是唐世勳所殺又如何?死一個兒子又如何比得上黃家上下老小所有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