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解決政治上的問題,從苗疆遷徒到瓊州島才有可行性。在歐陽軒的授意下,楊邦憲以八百裡加急向臨安朝廷上報了苗疆的災情。實際上皇帝趙禥和宰相賈似道早已得到消息。此次旱災與冰雪災害,不僅涉及苗疆,也涉及潭州以南和江南西路、廣南西路的數十個州縣。由於此次災情實在過於嚴重,地方官員不敢瞞報,早已急報臨安朝廷,請求賑災的錢糧。
臨安財政因連年戰爭早已到了崩潰邊緣,甚至連部分軍隊也缺衣少食,時常發生小規模的兵變,那裡還有錢來賑災?僅是廣南西路和荊湖南路便有數百萬災民,如果要賑災需要的可是天量錢糧。趙禥也曾讓賈似道與朝中高官商議救災之法,隻是連續幾次冗長會議之後,仍無良策。臨安朝中有官員提出,要趙禥向天下頒布罪已詔,以求感動上天。
實際上,要解決這個財政缺錢問題也並非沒有辦法,隻需要皇室和達官貴人們捐出部分家財,便可以緩解虧空。隻不過,勸人出錢如鈍刀割肉,這些寄生蟲如何肯乾?他們之中不少人都偷偷把錢存在了銀行——準確的稱呼是流求銀行在臨安的辦事處,每年僅獲取的利息金額便極為巨大。但沒有人關心邊陲之地山野村夫的生死,也沒有人關心帝國的前途命運。
聽聞播州八百裡急報,朝中高官隻道是楊氏也來要賑災錢糧了,紛紛怒上心頭。楊氏自大唐以來,一直對中原王朝奉表稱臣,對臨安也是畢恭畢敬,每每奉詔出兵抗蒙,並屢立戰功,可謂巴蜀抗蒙的中流坻柱之一。隻是楊氏與歐陽軒聯姻以來,便與霹靂軍越走越近,對臨安越發疏遠。楊文在朝中人脈頗深又屢立戰功,高官們對其隻敢腹誹。楊邦憲雖年少英武,但在追隨霹靂軍的步子更大,也更明顯。在這些高官們的眼中,楊邦憲對詔令陽奉陰違,反倒是與歐陽軒沆瀣一氣,實在是可恨。想要錢糧,斷然不可能!
楊邦憲的來信並不是要錢糧,而是請求朝廷允許災民從廣州出海,到天涯海角的瓊州就食。賈似道等高官隻是貪腐和奸,卻個個是人精,那裡不知道這是霹靂軍的主意,畢竟楊邦憲可是歐陽軒的小舅子,在這播州楊氏生死存亡之際,怎麼可能不出手相助。眼見楊邦憲信中言辭恭敬,乞求為災民一條生路,讓不少朝堂上的高官頗為解氣。更有人提出不僅不答應楊邦憲請求,而應調派軍隊加強封鎖,即便不能趁機接管播州,也要狠狠懲治楊邦憲一番,以敬尤效。
討論賑災的堂會,隨便變成了對播州與霹靂軍的聲討會。會上一部分高官言辭激烈,一部分則沉默不語,還有一部分倒也為楊氏說了幾句公道話,聲稱楊氏十世忠貞,為中原王朝守邊數百年,斷不可因楊邦憲的桀驁不順而置百萬人生死不顧,否則必將令羈縻州縣的百姓寒心。一時間,高官們唇槍舌戰,觀點針鋒相對,喧嘩一片,隻有賈似道高居中位麵色如水。見眾人說得精疲力竭,他便咳了幾聲,待眾人安靜下來,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事並非僅是賑災,而是軍國大事,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啊”。
作為宰相,賈似道得到的帝國各地消息更多。就在堂會之前,他又收到了幾封急報。第一封是來自潭州官府的,知州稱苗疆珍州的災民已經彙聚數萬人,正準備到前往數百裡外的潭州就食。潭州周邊的不少州縣也受災頗重,眼下也有數萬流民聚集。饑餓之下,如果兩股災民合流,局勢將會變得不可收拾。如果對災民放任不管,他們將會滾雪球般迅速壯大,形成極為強大的破壞力。為了活下去災民會無所不用其極,就如蝗蟲過境,所到之處眾皆成白地。官軍根本不敢也無法阻止這些餓瘋了的人,隻能龜縮在州府大城之中。
賈似道收到的另外幾封信是廣南西路數個州縣的地方官寫來的。他們急報的內容也與潭州官方大同小異,所不同的是鄰近的苗蠻部落受災更為嚴重,饑餓之下開始劫掠州縣剽殺鄉野,甚至公然舉起了反旗。宋軍在這些羈縻地區兵力薄弱,根本當不住這些剽悍山地部落的亡命攻擊。
話說不管是潭州所在的荊湖南路還是廣南西路,都是屬於帝國的大後方,所布署宋軍也多是戰力低下的部隊,否則也不會在幾年前被兀良合台所率的偏師擊穿。三千蒙古騎兵和一萬仆從軍從大理出發,竟然在大宋境內轉戰千裡,殲滅四十萬宋軍,進抵長江邊的鄂州,與忽必烈勝利會師。
賈似道認為,處理軍國大事並能意氣用事。先不說苗疆地域廣闊,宋軍根本就封鎖不住。如果逼得急了,那些餓紅眼的災民絕對會以命相搏。即便能平定這些災民引起的騷亂,涉及州縣也必遭嚴重破壞。更會出現的可能是,楊邦憲會讓災民作為先導,遇到阻攔之後再出動播州軍。聽聞播州軍的名號,堂上高官紛紛渾身一震。這支驍勇的山地軍隊,是為數不多敢與蒙軍在野戰中硬剛的軍隊。在裝備了火器之後,戰力更是飆升,是滅掉交趾的主力。要論戰力來說,荊湖南路和廣南西路就沒有一支宋軍是其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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