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的計劃是同意楊邦憲所請,允許苗疆災民經過廣南東西路,但費用自理並不得滋擾沿途州縣。如給當地官府和百姓帶來損失,需要照價賠償。為確保後者執行,需要提供擔保方和擔保物。播州已是擁有數州之地的政治實體,為其提供擔保的便隻有比他更強大的政治實體——霹靂軍了,擔保物則是一千萬斤糧食。
既然霹靂軍是幕後主謀,便要將之陷到救助苗疆這樁難事之中。在賈似道看來,巴蜀和大理發生旱災必然使霹靂軍自顧不暇,要協助播州將數十萬災民遷到瓊州何其艱難。這些災民在路上發生騷亂是必然之事,到時侯那些糧食自然歸朝廷所有,不花一分錢便可以賑災,甚至可以揩取不少油水,何其美哉!
話剛說完,朝中眾人的諂媚之辭便如潮湧出,直呼賈相高明。賈似道權傾一時,其黨羽遍布朝野,即便皇帝趙褀也稱其為“相父”,這使得其氣焰日熾。即便不是其黨羽,也不敢輕易拂逆其意。當下也有明白人看出了這個計劃的重大弊病,即在政治上會讓朝廷失掉顏麵,在苗疆周邊的羈縻州縣失掉人心。在經濟上則會壯大霹靂軍,畢竟人口是最大的財富。瓊州有了遷徒過去的數十萬人口,必然會成為繁榮之地。
隻是賈似道講得搖頭晃腦,滿臉得意之色,那裡有人敢摸老虎的屁股,指出這些弊病。作為一代奸相,賈似道也是絕頂聰明之人,那裡會不知道這些弊病。他之所以作出如此決策,一方麵是要保持政局穩定。如果荊湖南路和廣南西路發生騷亂甚至舉起反旗,朝廷肯定會派軍前往,這又會導致襄陽和兩淮前線兵力空虛。一旦鎮壓叛亂不力或抗蒙前線失利,會讓自己的宰相之位芨芨可危,而這兩者可是大概率之事。另一方麵,也是賈似道收了楊邦憲派人送來的五萬兩白銀。
實際上,收了播州銀兩的朝廷高官並不隻有賈似道一人,而是接近在三分之一,也正是這些人在堂會之上為播州說話,不過打的旗號是憐憫天下蒼生,要給災民一條活路。他們與楊文有故情舊誼不假,但若不是看在銀兩的份上,也不會冒著被彈駭的風險為播州說話。升龍會盟之後,臨安朝廷對霹靂軍極為惱火,認為歐陽軒做出了僭越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並派人前來責問。接待朝廷使者的李爽對此回答道:“會盟乃是簽訂平等協議,那裡有天朝上國與藩屬國簽訂協議的道理?”。如此狡辯,讓使者無話可說,隻得悻悻而回。隻不過,朝中高官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此事。恨屋及烏之下,與霹靂軍關係緊密的播州自然受到了牽連。
楊邦憲此次總共送出了十萬銀兩,賈似道便占了一半,其餘高官從二千兩到五千兩不等。這些銀兩都是霹靂軍中央銀行發行的銀票,可以隨時在臨安代辦處換取現銀。臨安代辦處的銀兩又來自達官顯貴們的存款。朝廷的腐敗人所共知,達官顯貴都知道這艘千瘡百孔的破船必然沉沒,於是也在暗中打算退路。將一部分錢存在霹靂軍,便是其分散風險的方式之一。他們雖然在朝堂之上痛斥霹靂軍,暗中卻偷偷在銀行中存了不少金銀。霹靂軍雖然不受人待見,卻一諾千金,保護其私有財產,比野蠻的蒙古人可靠多了。
事實上楊邦憲所做的一切,確實是歐陽軒在幕後策劃,但都是播州上下心甘情願的。楊邦憲跟著歐陽軒耳濡以沫,當然明白人口是實力的基礎。隻不過災情之下,向外遷移人口是迫不得已之事,但也是最明智的選擇。苗疆兩百萬人口,按人均缺糧一百斤計,便是兩億斤糧食。僅這些糧食即便是南洋購買,采購價便會達到兩百萬銀子,如果要運輸到苗疆內部,至少需要千萬銀兩。播州自從搭上霹靂軍發展的快車道後,每年工礦和商業收入翻了幾番,能達到上百萬銀子。但與賑災所需,實在是差距太大。彆說播州拿不出這筆錢,即便對霹靂軍來說,這也是筆龐大的數目。
播州府庫眼下已快見底,就連賄賂臨安高層的銀兩也是由霹靂軍府庫承擔。按照交趾的糧食價格,一兩白銀可換一百斤糧食,十萬兩白銀能購買一千萬斤糧食。也就是說賈似道一次性便收下了價值五百萬斤糧食的賄款,胃口實在不小。當然這隻是產地價格,如果運到苗疆等災區,價格最高甚至會翻上十倍。據餘柱測算,將三十萬災民遷到瓊州,需要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即便如此,也比運送糧食運到苗疆劃算得多。據估計,僅運送賑災糧食到苗疆邊境,便需花費三百萬兩白銀。
霹靂軍雖然財大氣粗,但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陸軍的火炮和戰馬采購經費大的嚇人,更不要說戰艦這個吞金獸。除此之外,教育、科研、醫療等其他費用也是一筆巨大支出。話說要不是因為海外貿易的巨額利潤和新大陸源源不斷運回的金銀作為底氣,歐陽軒也不敢對苗疆的災情大包大攬。讓他底氣十足的,還有銀行吸儲帶來的天量流動資金。當初海軍建設和新大陸探索投入了巨量的資金,但由此建立的金融霸權獲得的收益卻遠超成本。正是憑借著金融霸權,霹靂軍能通過銀行係統和發行紙幣,從周邊源源不斷吸取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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