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映照過無數亡魂哀嚎的眼眸,此刻卻盛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與難以置信。
“太好了……主人沒事……真的沒事……”
她哽咽著,聲音像是從深淵儘頭爬回的靈魂,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火淬煉過的虔誠。
野狼站在一旁,向來冷峻如鐵的臉龐竟也裂開一絲笑意——那不是笑,而是靈魂被重壓碾碎又勉強拚湊後,裂縫中透出的一縷微光。
他低著頭,肩頭微微聳動,泄露了內心翻江倒海的情緒。
遠處,白骨老者拄著一根泛著幽冥青光的骨杖靜靜而立,空洞的眼窩落在龍慕肩頭那隻奄奄一息的金翅蟻上。
那小東西通體金黃,隻剩半邊翅膀,卻仍用儘最後力氣,輕輕蹭了蹭龍慕的頸側,仿佛在確認他還活著。
“小家夥……你這是何苦?”
老者輕歎,聲音如風穿過千年古墓的縫隙,蒼涼而悲憫,“以命換命,蟻族本就微末,你偏要逆天而行……值得嗎?”
無人回應。
山林間不遠處,二十多萬喪屍大軍早已悄然彙聚而來,密密麻麻的身影將地平線染成一片腐朽的灰暗。
它們匍匐、靜立、低頭,沒有嘶吼,沒有躁動,連腳步聲都消失不見。
它們不再像行屍走肉,反倒如同忠誠的守陵衛士,隻為等待那位沉睡的君王蘇醒。
時間在一盞茶的氤氳中緩緩流淌。
終於,龍慕的眼皮顫動了一下,像被風吹動的殘葉。
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每一次跳動都牽動全身經脈,似有千萬根鋼針在骨髓中攪動。
良久,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一瞬,天地仿佛也為之平息。
還不等他看清四周,喉間猛然湧上一股腥甜,如同熔化的鐵水直衝咽喉——“哇”的一聲,一口混雜著內臟碎屑的黑血噴灑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弧線,濺落在焦土之上,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眾人齊齊變色!
“主人!”
“臭小子!”
“這是……什麼地方?”
龍慕喘息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這是……死了嗎?”
他的眼神渙散,記憶如潮水般回溯:那一掌,莫問天冷笑的臉龐,金翅蟻舍身相救……
“哼,你沒死,算你命大!”
白骨老者冷冷開口,語氣雖硬,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鬆懈,“若非這金翅蟻以‘心頭血’替你續命三刻,你現在早該化作一抔黃土,連輪回資格都沒了。”
“主人,你沒事真的太好啦!”
貞子再度單膝跪地,額頭觸地,聲音顫抖,“剛才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嚇死我了……”
野狼緊隨其後,重重叩首:“屬下無能,未能護您周全,請主人責罰!”
龍慕擺了擺手,強忍五臟六腑仿佛錯位般的劇痛,艱難撐起身子。
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死寂的廢墟,掃過二十萬沉默如山的喪屍大軍,最終落在遠方天際隱隱浮現的血色雲層上。
他知道,那不是晚霞。
那是追兵的氣息,那是莫問天帶人殺回來的前兆。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他咬牙低喝,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話音未落,雙手已開始結印。
指尖劃過空氣,留下一道道燃燒般的赤紅軌跡,宛如鳳凰涅盤時振翅留下的火羽。
一道道玄奧符文自掌心飛出,彼此交織旋轉,最終彙聚成一座古老陣圖,懸於頭頂。
“嗡——”
空間開始扭曲,如同平靜湖麵投入巨石,漣漪層層蕩開。
虛空寸寸皸裂,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一條漆黑幽深的空間裂縫緩緩浮現,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雷光,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正在開啟。
“貞子,快,帶他們進去,快!”
龍慕聲音急促,額角青筋暴起,顯然支撐極為吃力。
貞子毫不猶豫,轉身嘶吼:“列隊!有序進入通道!不得喧嘩!違令者,斬!”
命令如雷霆落下,二十萬喪屍大軍立刻行動,井然有序地向空間裂縫移動。
它們步伐沉重卻整齊劃一,每一步踏下,大地都在震顫,仿佛一支來自冥界的鐵軍正悄然撤離戰場。
其實,龍慕原本想開辟出兩空間裂縫,但他如今他身受重傷,元神重傷,強行開辟出一條空間裂縫已是極限。
就這一條空間裂縫還是是他咬碎牙齒、榨乾最後一絲靈力才開辟出來的。
白骨老者看著這一切,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隻是輕輕一歎,搖了搖頭。
他知道,他又一次把自己逼到了絕境。
一盞茶後,二十萬大軍儘數進入。
接著是貞子,最後一個躍入;野狼緊隨其後,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最後,白骨老者拄杖緩步前行,在踏入裂縫前回頭望了一眼仍在維持空間裂縫的龍慕。
“臭小子,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他說完,身形淡去。
就在最後一人消失的瞬間,龍慕手中法印驟然變化!
一道隱秘的逆轉咒印悄然成型,他嘴角溢血,眼中卻閃過決然之色。
下一瞬,他的身影如同水墨畫中被人輕輕抹去,徹底從原地消散,連一絲氣息都未曾留下。
風起,卷起漫天灰燼。
這片山林,再次歸於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風暴並未結束。
它隻是,暫時蟄伏。
而龍慕之所以如此果斷撤離,並非僅僅因為傷勢——他更清楚,莫問天不會善罷甘休。
那一劍掌之後,對方必會攜大軍殺一個回馬槍,封鎖所有退路。
若稍有遲疑,今日他們所有人,都將葬身於此,永墮輪回之外。
而現在,他們活著。
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隻要活著,終有一日,他會踏碎蒼穹,歸來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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