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平時的課上,嬴政不是一個好學生——他上課的時候總是會偷摸跟其他人聊天。
最主要的問題在於,他最感興趣的部分就是有關大秦的,但宋慎從前並沒有很具體地講過大秦,最多就是在講其他的事情時順帶提一嘴。
可現在先生要正兒八經開始論秦了,嬴政的十分注意力簡直集中到了十二分,生怕自己漏過了一點。
聽到宋慎的問話,嬴政頗為苦澀地笑了笑:
“先生說得不錯,朕一直苦惱於此。”
“其實那幫六國餘孽怎麼說,朕都知道,他們說暴秦暴君,朕早十年前就被罵得耳朵快起繭子了。”
“可這有什麼辦法?大秦若不是有軍功爵在前頭吊著,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秦卒前赴後繼上戰場去拚殺?”
“朱元璋和李世民跟朕說過,不僅六國人罵朕,後世也罵,說朕大興土木、好大喜功,不把黔首當人看,修了長城修阿房宮,還要修皇陵,南征百越北伐匈奴,死傷無數,實在是暴君。”
“但誰又曾站在朕這個位置上想過?”
“朕奮六世之餘烈一統天下,百萬秦軍都在等著軍功升爵,他們都是大秦的青壯勞力,許多人都已經有了爵位,可以不必再去種地。若朕不想辦法讓他們有事可做,那怕是就得坐在鹹陽等他們造反了。”
“大秦要改,這是必然的,朕自己沒有想法子,是因為朕知道六國餘孽都恨毒了朕,所以太麻煩的事情朕自己改了,其餘的便留給扶蘇去施恩。但,往後大秦若交到了扶蘇手上,又要如何才能撐下去?”
“朕也心下茫然。”
宋慎還沒有說話,張良卻有點忍不住了。
他皺眉看向嬴政道:
“大秦以法治,但秦法實在酷烈,若你能將秦法改得不那麼嚴苛,不再遵法家,轉而行黃老之治,難道就不能讓大秦休養生息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張良,你是謀士,而謀士不是皇帝,人在其位而謀其政,你根本不能理解朕的意思。不信你聽先生怎麼說?”
眾人看向宋慎。
除了嬴政,其他人也很想聽聽宋慎會怎麼說,因為秦朝實在是太特彆了,是千百年來獨樹一幟的王朝。
宋慎想了想,不答反問:
“你們知不知道,後世其實有兩個國家的製度,跟秦很是相似?”
嬴政眼睛都瞪大了:
“什麼?還有同秦類似的?!”
“這不可能,朕還特意問過朱元璋,後世沒有誰如大秦這樣使用軍功爵製!”
宋慎搖頭,表情有點古怪:
“不是我們中原王朝……”
“其中一個我有提過,那就是後來入侵中原的倭國。同一個時期,在歐洲也有一個這樣的國家,叫德國。”
“這兩個國家在當時就是兩台跟大秦一樣的戰爭機器,所有人都狂熱地奉行著一種叫做軍國主義的東西。”
“通俗一點解釋的話——”
“這種思想將窮兵黷武和侵略擴張作為立國之本,將國家完全置於軍事控製之下,使政治、經濟、文教等各個方麵均服務於擴軍備戰及對外戰爭。奉行它的人,堅持戰爭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認為戰爭本身是美好和令人向往的,所以他們在無休無止地發動戰爭,哪怕打輸了,也依然有可能死灰複燃。”
“倭國德國並沒有軍功爵製,但它們從上到下的教育都在鼓勵戰爭,所以你看,這跟軍功爵製是不是異曲同工?”
嬴政整個人都被整沉默了。
半晌。
朱元璋冷不丁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