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將
博望城,捉月湖畔,夜。
此時,襲來狂風正呼應著少女的話語。
蒙處元瞳孔已經驟然縮緊。
不可能的沒有這種道理如果天山的八生也在,你們為什麼要和我們玩這種遊戲?!
蒙處元得不到回答,大蛟、冷蟒,還有第三條手臂同時向後迎去,他確實看不見來劍,但這一劍也根本沒有掩藏自己的行蹤——咆哮的真氣、呼嘯的狂風,它如此鮮明地朝他而來。
這不是偷襲,這是搶占先機後的宣告。
大蛟橫劍而封,冷蟒試圖從側麵將這一劍斬偏,真氣臂則直接迎著它絞纏了上去。
然後這一劍從它們之中飛蕩而過,就像一道疾風掠過柳絮,它經過的地方,就是一條通路。
八駿劍·【逐日超影】
這正是青篁把劍交到男子手中的倚仗——“給我用出一劍的機會,我來殺死他。”
與成江宏手中那式來自序章的【嫁枝赴宴】不同,這一劍已完全褪去了優雅的寒暄,拋卻了精巧的設計,將《八駿劍》浩蕩的氣勢展露得淋漓儘致。
八駿劍,就是一道風、一道奔雷、一道光芒。
它是一往無前的堂皇快劍,隻需要一個微小的機會,就可以給予敵人最致命的打擊。
青篁將這個機會如此鮮明地向陸雲升擺了出來,於是一道咆哮的風毫無阻礙地貫入了蒙處元的心口。
也就是在左胸驟然通透之時,蒙處元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天山未風池的陸雲升,處理事務冷靜沉穩、有勇有謀,早就能夠獨當一麵。
但他修為確實隻有七生。
當洞察了這一點,再回顧戰局時,蒙處元才發現殺死自己的這一劍堪稱驚險。
他們竟然憑著這樣的實力,硬生生吃下了今晚七蛟洞壓上的力量。
明明一念之間,勝負就會逆轉;明明隻要一起壓上,勝利的就會是自己。
然而在對方掌握的節奏中,他先是過於高估對方而束手束腳,又在見到青篁後誤判輕敵,失了警惕。
一步趕一步,對方最終以三柄弱劍,斬殺了強蛟。
力氣和真氣飛速地流逝,再也壓抑不住的內臟碎片從口中“嘩”地吐了出來。
因為以弱敵強,因為這機會彌足珍貴,陸雲升這一劍足夠決絕。為了不使力量有絲毫削弱,劍鋒也沒有絲毫停頓。
它迅烈地貫穿了蒙處元的心口,而後從青篁的後背透了出去。
毋庸置疑,蒙處元活不了了。
樓上,李縹青手裡的哨子早已掉落在地,但這隻手仍然緊緊攥著,裡麵是另一樣東西。
整個晚上,她的精神從未有絲毫鬆懈,而在此時,這份緊繃到了頂峰。
她死死地盯著場上,掌心在轉動。
至此,他們完成了第一階段的目標——“我需要當我出手之時,至少對方身前,也再無子可用。”
蒙處元已死,對方的棋子已經耗儘了。
自己這邊的“將”也已出手。
如果那人就在這裡,如果他還想殺陸雲升,就隻能在這時出手了。
接下來的形勢回到了陸雲升初來乍到時的預想,即他來麵對那位七生凶手。
單打獨鬥,他說他可以贏,他早已準備好贏。
敵人會被鏟除在這裡,翠羽離成功隻差一步。
——他會出現嗎?還是已經在逃離?
場上。
青篁先無力地癱倒了下去,傷勢更重的蒙處元則死死地握住了陸雲升刺穿他心口的長劍。
陸雲升已然回頭。
當抽劍遇到阻力的那一刻,一道黑梟般的影子就從夜色中生長了出來。
老人出手了。
他是否認為他可以殺掉陸雲升?
陸雲升回過頭,劍光已然逼上身體。但陸雲升隻是看著,直到寒光刺入皮肉之時,他都沒有放棄手中的劍。寧可再失一份先機,他強硬地頂著蒙處元的阻攔將此劍抽出。
劍刃一離開身體,蒙處元就垂頭跪倒在地,大蛟冷蟒掉落在地,血像小泉一樣從嘴角懸空流下。
八生武者強悍的生命力仍在挽留著他,但心肺破碎之下,呼吸停止隻是時間問題了。
此時最危險的是青篁,這條蛟很可能仍有一擊的能力,而青篁就倒在他麵前。
但蒙處元終於沒有出手。
陸雲升抽出劍來的瞬間,身體便已側身騰空,而背後襲來的劍鋒已在他腰間割出一道血線。
但男子仿佛對這入肉極深的一劍毫無感覺,他沉默低頭,手反握劍柄舉起,看向正掠過自己身下的黑袍人。
老人抬起頭,他沒有戴麵罩,兜帽下是一張黃鼠狼般的白皺老臉。
下一刻,陸雲升腰身一擰,傷口流瀉出的血線被帶成一個半圓,而在另一邊,一道更明亮、更鋒利的弧度從男子手中生出。
長劍呼嘯斬下。
如果說剛剛那一劍是一道咆哮的風,這一劍就是一道撞破黑暗的光。
八駿劍·【炳耀逾輝】
真氣摩擦出萬千星火般的光芒,這一劍在一瞬間照亮了夜色。
老人仍然握有著先機,他更早一步橫劍在前,數十道真氣白練般在劍前凝束,當這輝耀的一劍斬上時,被擊潰的真氣將周圍的塵土落葉排出了一個圓形。
他架劍接住了這一劍,麵皮微微顫動,可猜想其下緊咬的牙關。
陸雲升的修為在天山並不如何出彩,但當放到江湖之中,放到某一地域,這份“七生”帶來的壓迫感堪稱沉重。
所以他對自己單人擒殺凶手毫不懷疑,穀雲扶也說“雲升師弟要做的事情並不如何危險”,因為七生對七生,未風池弟子沒有敗給彆人的道理。
若不是有蒙處元在,陸雲升一人就可擊殺前麵的兩個七生,不用付出太多的代價。
而此時,老人顯然已在七生境界琢磨多年,真氣確實深厚,在更先一步凝聚真氣的情況下,陸雲升這一劍沒有占到絲毫便宜。
但先機在手,卻攻守易勢,高下已然分明。
老人滿滿承接住這一劍後劍勢一傾,將力量導泄向地麵,自己手一撐地,翻騰而起,黑袍遮掩之下,一道劍光抖向陸雲升心口。
兩人都是拙境,這一劍確實正拿捏在陸雲升回防起來最難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