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端止幾乎一刻都沒有停頓,霍然直往山外而掠去,沒有消去的槍氣拉出一道筆直的火線,司馬則慢了一瞬,他先向下麵四個昏迷的峰主分彆打去一道玄氣,回頭深深地看了紀長雲一眼,抬手扶了下戲麵,第一次露出個冰冷的低笑。
divcass=”ntentadv”“既然過去二十年如此默契現下當麵,不如談一樁生意?”
劍腹山外,玄氣已經驟然暴亂,《朱蓮太液》的火烈幾乎可以聞到。
“【心燭引】已然種下,剛剛那兩劍基本已是她最後能出的兩劍了。”司馬低聲道,“山主大可相信,每過一個呼吸,他們就更像兩隻待宰羔羊。”
黑暗的山腹寂靜空曠,紀長雲沉默著,而司馬似乎有無限的耐心。終於他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低沉緩聲道:“入夜之前.殺了他們。”
“崆峒保仙人台不至?”
“崆峒保仙人台不至。”
司馬垂眸拂去劍上血花,冰冷啞笑:“成交。”
轉身摘下龍首【心鏡】,萬劍頓時傾散,重新沒入溪底山間,司山轉劍歸鞘,青衣一掠而出。
劍腹山外,衣端止一槍將代尚餘斬落空中,近百朵玉質的火蓮在身周騰起,諸峰之主一時無人能近。司馬的青衣就在此時一線掠出,明刃一霎出鞘,青影紛散之中連貫三人胸膛,與火槍一同破開重圍。
紀長雲龐然的劍意隻落後一瞬,老人周身玄氣如海,凝於飛劍一擲而出,嘯蕩的劍氣將青影火蓮席卷清空,從背後將司馬一劍穿透。
“崆峒門下!掌門已然受害,隨我緝捕歡死樓惡徒!!”紀長雲斷喝之聲響徹山周。
諸峰玄門本在兩人突圍的第一時間就仗劍而上,此時聞言卻下意識一頓回頭,但紀長雲似來不及解釋,青衣已一掠而去。
隻是他明顯身負重創,追不及那兩人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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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連綿。
山洞空曠巨大得超乎裴液所想,而且往裡幽深不知凡幾,甚至有水聲潺潺。這一刻他憂心自己來錯了地方——這裡並非什麼千年無人的密處,而是有名有姓的所在。
但他確實已經跑得夠久了,不能再留下更多的痕跡。
將蒼白的女子放下洞口一座巨大平滑的岩石之上,少年看著血跡斑駁的白衣再次頓了下呼吸——他真的從來沒有想象過女子如此脆弱的樣子。
不忍細看,自己轉過身,遮風擋雨的洞穴給人一種安全的錯覺,於是身體立刻有了借口,連日的傷疲一股腦全湧了上來。
裴液用劍撐著沒有坐倒在地,隻立著輕輕倚靠在壁上——他知道這時得緩緩休息,一旦全然鬆懈,就徹底起不來了。
大略梳理了一遍身體的情況,傷重是最明顯的困難,半片靈藥抹去了性命之險,但那些血淋淋的穿刺還是令他呼吸間都喉有鮮烈的鏽味;真氣已幾乎枯竭,這洞中若真有熊虎之類,他甚至不自信能從爪牙下保女子無恙。
心境更不必說。
破洞的風扇隻會越扇越爛,被詔圖侵入心神之後,他沒能求一心神修養的秘術、尋安寧之境靜養,而是在心緒的一次次劇烈波動之中,被那些幽利的觸手肆無忌憚地往深處延伸。
在劍腹山時,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那份意念。
裴液怔然地望著倚石而坐的女子,自己命本就是她從仙君手中救出,如果自己已然無救,至少拚儘一切也要換得女子的生還。
隻是如今縱然確實拿到了一個按下暫停的機會,可現在他又能做什麼呢?他又還有多少時間?
心緒雜亂無章,裴液稍微喘勻了氣,再次用劍撐起身體,細薄的雨水久了也將衣發濕透,裴液下意識往洞深處走去,撿得一些枯老的乾藤。
堆在一起後才忽然想起不能生火,於是深吸口氣,坐到明綺天身邊,用所剩無幾的真氣儘量將她的衣服烘乾。
就在這時,女子終於睜開了眼睛。
“——明姑娘?”裴液打量著她的麵色,有些驚喜地發現那眉宇間的痛苦似乎已經消去。
明綺天抬眸緩緩打量了一下所在,聲音竟然也清晰了許多,她調整了下姿勢依然倚在山壁上向外望去,顯得清和嫻雅:“高風細雨,景野開闊,這地方很好啊。”
“.你怎麼樣了?”
女子回過頭來,唇上竟然也有了些血色,安寧道:“你說哪方麵?”
“.什麼哪方麵,你剛剛昏迷不醒”
“這方麵好多了。”明綺天道,“我醒過來了,應當也不會再昏迷。能同伱講話,也能做些普通人能做的事情了你的傷很重,我幫你包紮一下?”
“那彆的方麵呢?”
明綺天低了下眸子:“明心與姑射之爭到了下個階段了。”
“.什麼?”
“我是以【明鏡冰鑒】之心修習《姑射心經》,因此當心持彆路時,《姑射》便在我體內崩塌。”明綺天看著雨簾,“力量開始不受掌控,甚至反傷自己的身體;而在心神境,明鏡和天心開始不死不休.這就是暴亂的《姑射》。”
“那現在呢?”
“現在混亂的對抗結束了。明心與天心徹底分開。”明綺天輕聲道,“當他們絞殺在一起時,縱然痛苦,我仍可通過心神禦使《姑射》,現下徹底斷離,雖然輕鬆了些.但我已經沒有修為了。”
裴液心緒沉落,但同時又捉住另一種希望:“那,它們就不再鬥爭了嗎?”
固然功體被破令人扼腕,但這墜落若截止在這裡.至少令女子保住了性命。
“怎麼可能?”明綺天露出個蒼白的微笑,輕輕低頭,“兩軍剛剛擺好陣式,怎麼會不打了,接下來才是決戰呢。”
“.接下來是什麼?”裴液沒注意到自己嗓子失啞。
“【冰雪身】。”明綺天安靜道,輕輕朝少年攤開了一根食指。
裴液冰冷地僵在原地,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從女子身上感到的陌生是什麼了。
不是豔紅的血跡、蒼白的臉色,“脆弱”也不過是一種並不突兀的狀態——她在麵對仙君時也曾真切重傷。
這種陌生是來源於無數入目卻不注意的細節.臟汙的衣角,染塵的指尖,沁汗的額頭.代表著她墜回凡人的一切。
裴液還記得奉懷戰後,女子不曾梳洗就已再次白衣如雲地出現在他麵前,而往後的每一次見麵,她也都一直如高天淡雲般遙遠安靜。
如今,那種與生俱來的安定依然存在,“遙遠”卻不見了,她也會粘塵出汗,人間真實的一切開始在這具身軀上複歸。
而與之俱來的後果是.
裴液嗓子發緊地看著麵前這根修潤的手指,從指尖開始,半個指節已開始出現瓷器般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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