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心中一動,難道自己的破綻就這麼大,這麼快自己和王熙鳳的事兒就泄露了?還是女人在這方麵的直覺太敏感?
自己和王熙鳳之間的私情,馮紫英自認為還是瞞得很好的,闔府上下,除了鴛鴦可能猜到了一些外,其他人應該都沒有覺察到才對。
不排除寶釵這種精細人對王熙鳳的詭異行蹤有些懷疑,但是應該還沒有懷疑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王熙鳳因為水泥營生而不斷找自己幫忙這樁事兒卻是瞞不住薛寶釵,所以肯定還是會覺得自己幫王熙鳳似乎太積極了一些。
隻是自己素來和賈璉交好,王熙鳳又是一個放得下麵子的女人,現在這般落魄了,求上門來,好像自己不幫忙也說不過去,所以寶釵可能也就是覺得有點兒不合適,但是大概也沒有往深處想。
當然,這也隻是馮紫英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誰知道城府甚深的寶釵心裡有沒有數?
現在他倒是對寶釵能當一個合格大婦的信心越來越足了,雖然寶釵和沉宜修是截然不同的兩樣人,但是兩個人各自表現出來的才能卻都不弱於人,甚至高於自己的預期,所以還真不能小瞧人。
這種事情大家族裡不少見,真正有胸襟城府的大婦都不會明著挑破,大不了不動聲色地提醒丈夫一下,莫要外間傳得滿城風雨,失了顏麵就是。
隻是這等事兒卻被李紈給點破,未免有些讓人尷尬,李紈和王熙鳳是什麼身份,什麼關係?
賈珠和賈璉,對應李紈和王熙鳳,堂兄弟,堂妯裡,一個是寡婦,一個是被和離了女人,說起來也該是同病相憐,但現在卻都陰差陽錯和自己有了私情,而且似乎自己還很享受這種偷情帶來的刺激快感,不得不說這種禁忌之情給人帶來的挑戰感和突破敢委實讓人食髓知味,難以自拔。
雖然對李紈的突兀發問有些意外,但大風大浪經得多了的馮紫英哪裡會怕這個,再說了,就算是李紈知道又怎麼樣?
老鴉笑豬黑?大家大哥莫說二哥罷了。
更何況李紈現在這等情形,也不過就是八卦之心和幾分想要爭寵的酸意罷了,還能怎麼著?
“什麼怎麼說?王熙鳳說起來比你還不如,你好歹還有蘭哥兒,她隻有一個巧姐兒,日後能靠誰?”馮紫英顯得漫不經心,手指卻在李紈的赤裸的脊背上滑動。
富貴人家的女人保養得的確很好,不像那勞苦人家,三十歲的女人早已經肌膚黢黑鬆弛,額際眼角皺紋密布,手掌粗糙勞損。
像李紈這等自小生於詩書世家,家裡愛若珍寶,嫁入賈家又是嫡妻,養尊處優,可謂十指不沾陽春水,自然也是儀態嫻雅姿容不減。
馮紫英聽她說過,她生賈蘭很早,十四歲嫁進榮國府,十五歲就生了賈蘭,現在賈蘭滿十四了,她也是二十九歲快三十歲的女人了,但是論起這肌膚,和少女無異,甚至猶有過之,細嫩如新,隻是眉目間的風情才能暴露出她少婦的底蘊。
說起來李紈和沉宜修還真有點兒相像,都是江南詩書世家出身,李守中是南京國子監祭酒,沉珫則是入朝為官。
二女身材都屬於那種十分勻稱苗條但又不瘦的,個頭也相彷,不過沉宜修顯得更落落大方一些,而李紈待人接物卻是那種不遠不近的疏澹,除非很熟悉了才會稍微親近一些,平素都是保持著那種讓人不敢褻玩的拒止感。
和李紈歡愛時,馮紫英也感覺得到這個守寡多年的女子內心還是極度渴望愛撫和溫情的,賈珠應該和她沒有多少感情,在閨閣中的夫妻生活上也不是很好,馮紫英就隱約聽說榮國府一些老人不經意間提起過,賈珠似乎也有龍陽之好,這一點似乎與賈寶玉相似,難怪這麼早就病歿了。
這榮寧二府中喜好男風的人似乎不少,從賈赦開始,賈珠,賈璉,還有賈蓉,好像都多多少少有此愛好,或許附庸風雅,或許是真有此好,總而言之說榮寧二府門前獅子最乾淨也不算罵人的話。
隻不過好像這種風氣在京中豪門顯貴中顯得如此自然甚至是一種雅好,這就讓馮紫英很難以接受了,也難怪有人說小馮修撰的風流倜儻名不副實,就因為自己無此雅好,這讓馮紫英也是啼笑皆非。
“紫英,你是在轉換話題。”李紈嬌媚地抬起臻首瞥了馮紫英一眼,“鳳辣子是不是也入了你手?”
“為什麼這麼說?”馮紫英也不在意,似乎毫不介意這等話題。
“哼,男人不都喜歡這種風騷浪蕩貨麼?”李紈話語裡有一種說不出通快感,“看看原來賈璉,王熙鳳把他調理得不要不要的,經常讓他上不了床,平兒也不準她碰,現在倒是便宜了你,弄得賈璉隻能在外邊不是找小廝發泄,就是和那鮑二媳婦那種女人廝混,所以賈璉要和王熙鳳和離我是半點兒都不驚訝,哪個男人受得了她那種折騰?”
“沒想到平素看你素澹樣子,似乎對榮國府裡事情不聞不問的,這些事兒你都能知曉?”馮紫英啞然失笑,“那你還說璉二嫂子入了我手?”
李紈臉一熱。
這八卦是每個人的天性,她雖然人前裝出一副不問世事的模樣,但是這一個寡婦成日裡窩在屋裡,無所事事,豈不要悶煞?
所以自然有素雲碧月這些丫鬟們去外邊替她打聽,而李紈素來待人和善,素雲碧月在外間也能和其他丫鬟婆子們打得攏堆,自然消息來源就不少,回來替李紈敘說,也算是滿足了李紈的八卦之心。
“王熙鳳那也是屬狗的,也看人,遇上厲害的,她就搖尾乞憐,任你折騰,看看她在老祖宗和太太麵前的德行,遇上你,那還不一樣?”
見馮紫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李紈就肯定這裡邊絕對有事兒。
其實她早就有些懷疑。
王熙鳳尚未搬離榮國府時,有一日她去王熙鳳屋裡,正巧碰著小丫鬟善姐在替王熙鳳擦拭身子,因為她也是去慣了的,善姐也就沒有避著她。
她就覺得怎麼王熙鳳也就一個月不見吧,怎麼身子就變得豐腴了許多,尤其是胸前那對人間凶器更是駭人,所以她當時就有些起疑。
但當時她也隻是覺得是不是王熙鳳與賈璉和離了,也就暴飲暴食所以長胖了,但後來沒多久王熙鳳突兀地離開榮國府搬到保大坊那邊去獨居,這就讓她真正起疑了。
再後來她又到保大坊去看過王熙鳳一回,王熙鳳雖然沒有避著她,但是也臥床不起,她就仔細觀察過。
雖然刻意掩蓋,但王熙鳳腰際明顯粗了一圈,而且臉上那容光水色一看就是懷孕女人才獨有的,隻是像黛玉、探春這些未經人事的女子未必能看得出來,隻有像李紈這種生產過的才能知曉,那都是滋養出來的。
沒多久王熙鳳又自稱要去江南一遊,離開了京師,李紈就知道王熙鳳多半是躲起來生產去了,未必不在京師,也可能就在京師左近,隻是京師這麼大,王熙鳳要躲起來,誰能找得到?
不過能夠幫王熙鳳遮掩的,沒個能耐人不行。
先前李紈還沒有懷疑到馮紫英身上,因為太驚世駭俗了。
在她看來,以馮紫英的身份,沒道理去和王熙鳳這樣一個招蜂引蝶的問題女人攪在一起,所以她一直很好奇,究竟是誰。
賈蓉,賈瑞,都曾經成為李紈的懷疑對象,但都被排除了。
她後來一度懷疑王熙鳳是不是和賈赦有一腿,演雙黃,畢竟大家族裡爬灰之事也不少見,賈璉不能忍但又不敢聲張,所以要和離也說得過去,尤其是賈赦對王熙鳳與自己兒子和離不聞不問,這和府裡其他人勸和不勸離的態度也截然不同,讓人更覺得可疑。
一直到後來馮紫英偷了她,再加上王熙鳳又開始做水泥營生,李紈才漸漸明白過來,這個能耐人還能是誰,除了自己的情郎,還能有誰?
隻是沒想到自己和王熙鳳這對堂妯裡,一個喪夫,一個和離,竟然雙雙偷情於一個男人,這也未免太有些不可思議了。
“嗬嗬,紈姐兒,你人前也是孤高清傲,都說你是冷性子人,怎麼在我這裡卻是熱情似火,滾燙如沸?”馮紫英捏了捏李紈胸前雙丸,嬉笑著道:“是不是你也王熙鳳一樣?”
李紈大羞,狠狠錘了馮紫英一下,“你少在那裡轉移話頭,說王熙鳳的事兒呢,她是不是替你生了兒子?躲出去這麼久,現在都不肯在京中現身,倏來倏往,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就是想要避開原來賈家那些人,怕被他們窺出破綻麼?老祖宗和太太她們出來幾日了,她也不肯來見一見麵,……”
“不對吧,老太君和太太她們在獄中時,鳳姐兒是去看過的吧?”馮紫英隨口而出。
鳳姐兒?紈姐兒?李紈終於實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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