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汪文言臉上看到的興奮、滿足和進取之意,馮紫英心裡也踏實了許多。
畢竟相隔數百年,前世從政之路上的種種未必就能適合於當下,當然從大的道理來說相差無幾,但是在具體細微的運作操作上卻還是有不小的差彆。
而對於諳熟,甚至在這方麵有著天賦的汪文言來說,有他來幫自己出謀劃策查缺補漏,無疑就要讓人放心許多,起碼自己不需要將太多精力花在這上邊,也不必擔心因為一時疏忽而鑄成大錯。
從另外一個角度說,馮紫英更願意在以正合以奇勝這個道理中來占據以正合,而讓汪文言藏身於後為自己以奇勝,或者說是以正治國以奇用兵這個方略來作為自己日後行事的指導方針,而以奇用兵就是汪文言作為輔助。
要想在大周政壇仕途上走得更穩更遠,除了依靠自己已經建立起來的人脈外,還需要有一整套完全屬於自己,為自己所用的人馬,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未來大道上更為寬敞。
林如海給自己留下了一套十分豐厚的遺產,這是諸如自己青檀書院一幫同學無法替代的,汪文言這幫人將和方有度、鄭崇儉、王應熊這些人有力的配合起來,讓自己可以更遊刃有餘的應對未來。
這也是馮紫英的底氣。
“寶玉今日為何如此急切邀請為兄過府?”馮紫英踏入賈府時就遇到了迎候的寶玉,上下打量寶玉的模樣,比以往精瘦了許多,原本一張圓盤大臉居然變得有些棱角起來,少了幾分溫潤,多了幾分沉靜,讓馮紫英頗為側目。
“小弟請馮大哥過府是想請馮大哥一遊園子,前日老爺就說要小弟陪老爺一遊,估摸著是要小弟就園子裡的亭台樓閣題些匾額楹聯,小弟心裡沒底,所以想把兄長請來一起先走一遍看一看,也替小弟出出主意,免得到時候小弟難以過關。”
自打寶玉沉迷於為《今日新聞》撰寫傳奇話本之後,他的地位在賈府中就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一方麵能沉下心來讀書寫書,似乎不算是一件壞事,起碼和秦鐘、蔣琪官等人來往密切程度明顯下降,頻率明顯降低,這讓賈政夫婦都鬆了一口氣,當然你說要徹底斷絕和這幫人關係,那也不可能。
但從另一方麵來說,既然能沉下心來讀書寫書,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去參加科考呢?
不過寶玉給出的答案也很坦然,他對經義味同嚼蠟,對時政更是毫無感覺,唯有詩賦和傳奇話本才能激起他的興趣。
好在馮紫英也指明了另外一條路景,如果能夠在傳奇話本寫作上有所造詣,那麼下一步也可以效仿臨川海若先生一般通過戲劇腳本上的出挑打響名頭,在士林中博得名聲。
那樣即便是在科舉中無法確定成就,但是就憑在詩文和戲劇上的閃光耀眼,也能讓寶玉在京師城中的士人中有一席之地了。
有些時候即便無法通過科舉證明自己,但隻要有在士林中有足夠的名氣,那麼對於通過其他雜途獲得官身,乃至尋找一門合適親事,維係一個家族的凝聚和屹立,都能起到莫大的作用。
也就是說,隻要在士林中博得名聲,哪怕是恩蔭或者捐官,名聲都會要好得多,同樣對於尋找門第家世更好的親事,乃至扛起家族重擔,都能大有裨益,而馮紫英為其指的這條路無疑就是最適合當下賈寶玉心性的一條路徑。
“寶玉,你難道不知道愚兄對詩文一竅不通麼?”馮紫英頗為好笑。
“兄長何必還在小弟麵前遮掩?”寶玉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前日二姐姐、寶姐姐和林妹妹、雲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她們去了府上,便帶回來一首《卜算子·詠梅》,讓小弟驚為天人,這首詞便是放在京師城裡也是萬裡無一,小弟自愧弗如。”
“嗬嗬,切莫被妹妹們所欺瞞了。”馮紫英笑著搖頭,“不過是偶爾靈光閃現想起了一些罷了,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兄長無需謙虛,這是好事兒,隻是兄長忙於大事,對這等小道不太在意罷了。”寶玉的話裡也是充滿了複雜的滋味,馮紫英不屑一顧的小道,在無數人心目中卻是夢寐以求的大道。
“行了,寶玉你也彆給我戴高帽子了,我當不起。”馮紫英擺擺手,“走吧,我也早就聽聞這園子建起來美輪美奐,讓人目眩神迷,心裡也很期盼一見。”
“就怕兄長期望值太高,會讓兄長失望啊。”
賈寶玉早已經看過園子了,這園子的精美華麗程度的確讓人歎為觀止,但是聽說花銷也是如流水般,據說總共都已經超過了四十萬兩銀子。
想到這四十萬兩銀子堆在一起都能堆成一座銀山,賈寶玉也是唏噓感慨,但這是為了替大姐姐長臉,替榮國府撐麵子,這份銀子再多也得花,隻不過現在把從林妹妹家中借來的銀子、公中銀子以及收回來各家銀子都花了個精光不說,而且還在外邊欠債不少。
馮紫英倒是沒有那麼多感慨,賈家既然如此做,自然是有其道理,某些念想放在心中難以割舍也很正常,畢竟賈元春也是貴妃了不是?至少在外邊兒大家都覺得賈家又要蒸蒸日上欣欣向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