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的確很忙。
沈有容的出現讓他精神一振。
這絕對是北方水師艦隊的最合適的主帥人選。
熟悉遼東軍情,又在福建擔任水師參將多年,年齡略大,剛五十歲,但身體和精神狀態都應該正值壯年。
前世中他甚至在東番台灣)和澎湖痛擊了倭寇和逼退了荷蘭人,這一世怎麼也不可能比前世差吧?
沈有容到京剛到一日。
按照大周朝堂慣例,丁憂期滿的官員都需要像吏部和兵部報到,然後根據缺員名額和資曆排序以及報到時間來進行安排。
有些人報到就能安排職務走馬上任,還有的人在京城虛耗幾年也不一定能等到安排,這裡邊也有很多講究和機緣。
一是要看是否有合適的相對應的職位空缺出來,你是從四品,可空缺出來不是正五品就是正四品,如果你有過硬的人脈,或者你是進士出身,又或者你丁憂之前的理念考核均為優秀,頗得吏部認可,那麼吏部肯定會優先考慮,這甚至可能不會按照你排序和時間來安排。
當然,這人脈背景一說很多時候更重要,你若是頗得那位朝中大佬看重,或者有特殊交情,哪怕你本該安排的職務空缺沒有合適的位置,也可以讓你直接晉升安排到更高品軼的職位去。
沈有容其實在一年前就已經丁憂期滿了,去年他便來過京師一趟,在兵部報道過了。
他是武將,職務安排都是由兵部武選清吏司安排,在京中呆了三個月,盤纏用光,也沒等到通知,隻能怏怏回鄉。
今年來京師也是有人推薦,也就是汪文言給他去信,讓他儘早啟程去京師,並向他推介了馮紫英。
作為曾經擔任過衛指揮僉事的沈有容當然很清楚自己這種三年過後早就被人忘到九霄雲外的武將要想在京師中重新謀得一個合適的官職有多難。
每個官員都要麵臨丁憂這一難關,三年時間足以讓很多人淡忘你,而且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你若是在兵部或者吏部沒有足夠的人脈,又不願意花銀子,想要等一個合適的位置,那就熬吧。
不過汪文言的信讓他精神一振。
馮紫英何許人,就算是他是一個外埠武官也一樣早就有所耳聞。
去年他到京去兵部報到時,對方已經跟隨兵部右侍郎柴恪出京前往西疆平叛去了,據說是直接被柴恪點將從翰林院要走。
那時候對方還隻是一個庶吉士。
當然這等進士出身的庶吉士前程無疑是遠大的,不出自己所料,一趟西疆平叛回來,人家已經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了。
這就是進士之威,自己這等武人二十年披肝瀝膽的戍邊苦熬,甚至不及人家幾篇文章再加一趟遊曆般的所謂出征平叛。
不過在宦海中掙紮了幾十年的沈有容倒是對這個沒多少看法,大周本來就是以文馭武,文臣高於武將,更彆說科舉出身的文臣更是高人一等。
這些都還不是沈有容最關心的,他更關注的是馮紫英提出的開海之略和打通遼南——登萊後勤補給線的建議。
這太符合沈有容的胃口了。
久在遼東的他深知遼東的困境。
建州女真仗著地利氣候和民族習性優勢,不斷蠶食大周邊地,寬甸六堡的放棄讓正在丁憂守孝的他也是扼腕歎息不止,也讓他對遼東局麵倍感擔心。
而大周在遼東基本上所有的後勤補給都需要來自內地,或者準確的說要來自江南,從糧食到布匹,這些都需要從江南經運河運到京師,再從京師經陸路轉運到遼東。
這裡邊層層轉運,人為的,天災的,還是本身就要損耗的,消耗有多大,讓人都不敢相信。
如果解決了登萊到遼南的後勤補給線,如果再能加上開海帶來海運發展,那麼也就意味著從鬆江或者寧波——登州——遼南的這條航線就可以暢通無阻,而這些糧秣布匹等各類物資的損耗起碼可以下降七成以上!
更讓沈有容感到興奮的是這個開海之略,意味著將徹底廢棄自前明以來的海禁政策,同時將原來開海的朝貢製度改為徹底放開的海貿製度,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改革,意味著大周將徹底對海洋張開雙臂,不再懼怕來自外海的挑戰。
沈有容在福建十多年,太多清楚海禁帶來的危害了。
福建水師就是這樣縮手縮腳的慢慢被窒息而死,從最初的七八十條船近萬人,慢慢萎縮到隻有三四十條船兩三千人,麵對小股倭寇還能勉強支撐,但是遇上幾股海盜就捉襟見肘了,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海盜倭寇在閩浙各地登陸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