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功夫,便是筆墨紙硯已經準備好,馮紫英也不客氣,揮毫潑墨。
“大千春色在眉頭,記當年翠暖珠香,重遊瞻部;五萬瑩花如夢裡,念此日丁歌甲舞,曾醉昆侖”,一氣嗬成,寫畢,馮紫英還好生欣賞了一番,這筆字倒也沒有撂下。
這是吳梅村的,估計此人這會兒還沒出生呢,所以大模大樣拿來,沒毛病。
“哦?”寶釵微微動容,反複吟誦了幾遍,方才點點頭道:“此聯的確不凡,隻是多了幾番回腸蕩氣的滄桑,不知道馮大哥為何會有此感受?莫非是此番西疆平叛讓馮大哥……?”
這首楹聯極有氣勢,造詞用典十分精湛到位,隻是不類一個十多歲的年輕人寫出,讓寶釵有些疑惑馮紫英是否遭遇了什麼,才會如此心境。
薛蟠哪裡懂得起這些,他能把這副對聯讓人抄了一遍拿回來已經很不錯了,不耐煩地道:“這為兄就不清楚了,但我看大郎雖然曬黑了一些,但是精神卻很好,也問了妹妹你的境況,我說你前段時間身子不適,還在吃那冷香丸,……”
“哥哥!”寶釵又羞又氣,這等私密之事,自己這兄長怎麼就張嘴在外邊敞著說呢?
“沒事兒,這是大郎單獨問我是我才說的,你把為兄想得那麼蠢麼?有外人我如何會說這等事情?”薛蟠不滿地叉著腰道:“算了,我也和大郎說了,盼他若是有暇便來家裡坐一坐,妹妹你再與他細細說話,這等精細言語,我也轉達不清楚。”
寶釵紅著臉,一時間沒說話,倒是站在一旁的鶯兒頗為懂事,含笑問道:“大爺,那馮大爺可說什麼時候有暇?”
“那倒沒說,不過他說近幾日忙過便要清閒許多了,對了,九月初三便是他滿十六歲的生日,妹妹怕是知曉吧?”薛蟠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郎說他們家習俗不喜過著等尋常生,便是尋幾個要好朋友坐一坐吃頓酒便是,已經邀約了為兄。”
聽得馮紫英邀約了自己兄長,寶釵心中也是一甜。
自己這位兄長便是在這京中紈絝子弟中都被許多人看不上眼,為此兄長沒少回來抱怨。
而馮大哥現在已然是京師城中一等一的風雲人物,便是去年的狀元、榜眼、探花也無一不對他尊重嘉譽有加,此番西疆平叛又是立下大功,眼見得朝廷又要重用。
這等人物卻要邀請自己兄長吃酒,難怪自己兄長眉飛色舞,喜得合不攏嘴。
“兄長若是要去吃酒,記得莫要貪杯,馮大哥的朋友怕也多是些顯赫人物,莫要丟了自家身份,……”
聽的妹妹這般教誨自己,薛蟠也是歎了一口氣:“妹妹,你怕不是為兄丟了自家臉罷,而是擔心為兄丟了大郎的臉吧?放心吧,此番去飲宴,為兄便隻飲三盅,再不多飲,可好?”
被兄長的話給說得臉飛紅霞,寶釵嗔怪地跺腳:“哥哥好不曉事,妹妹何曾有這般意思?為了哥哥好,卻又找些理由來搪塞,……”
“行了行了,總而言之都是沒沒有理,為兄記住了。”薛蟠起身便欲離開,但又想起什麼似的:“妹妹可有禮物要為兄帶給大郎?”
見寶釵羞不可抑,薛蟠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唐突了,這等私密之事如何能讓自己這個“外人”知曉?
想到這裡薛蟠也是喟然長歎,怎麼一來二去,自己和妹妹倒成了外人,而那馮家大郎沒見自己妹妹幾麵,這送禮物還要避開自己了?
待到薛蟠離開,寶釵這才坐回春凳上凝神沉思,鶯兒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心思,抿嘴一笑:“姑娘可要婢子去馮家打探一番,問問香菱姐姐?”
這十六歲的生日非同小可,寶釵自然也希望有一份更能有深意的禮物來,隻是鶯兒這麼一問,她卻不好回答,隻是把頭扭在一邊。
鶯兒輕笑,這麼些年來跟著寶釵,如何不了解,知道這是默許了。
好在她和香菱也是聯係頗多,有這樣一個內應,許多事情都要方便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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