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母都驚訝地看著自己,元春也知道自己這要見一見馮紫英的確有些突兀,自己和對方從無往來和交道,而且以後也應該沒什麼交織才對,自己又在宮中做事,難怪父親母親覺得不能理解。
“父親母親,沒關係,你們也在,寶玉也在,女兒就問幾句話,嗯,也包括寶玉的事兒。”元春淡淡地道,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賈政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看王夫人,對方也沒有了抓拿,最終賈政還是隻能點點頭。
當賈政和王夫人與元春一起踏入賈政書房時,馮紫英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女孩子,直覺告訴他這應該是賈元春,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這個印象卻如同早就烙在自己腦海深處一般,清晰無比。
那張宛若觀音的芙蓉玉麵豐潤嫵媚,給馮紫英的第一印象就是楊貴妃,一雙斜飛入鬢的修眉把菁華蘊彩納其中的丹鳳眼更是襯托得雍容華貴,如果你在深看,甚至能感受到那眼瞳中的那份湛然貴氣,鵝黃色的宮裝明麗中透露出幾分莊重,一種說不出的強烈不適突然籠罩在馮紫英胸中。
這樣一個妙齡女子居然要被那永隆帝給納為貴妃,想到永隆帝那蒼老臃腫的身軀壓在這樣一具美輪美奐的身體上,馮紫英心中那股子不甘味兒幾乎要蓬勃而出。
“大姐姐?!”寶玉驚喜地叫了起來,他倒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姐姐和馮紫英見麵有什麼不妥。
“寶玉。”元春滿目愛憐地看著自己弟弟,牽著跑過來的寶玉的手,然後這才抬目望向馮紫英:“這位就是馮家兄弟了?”
馮紫英深吸了一口氣,驅走先前的那股子不適感,落落大方地點點頭:“馮紫英見過賈女史。”
元春笑了起來,“賈馮兩家通家之好,我叫你鏗哥兒,你叫我大姐姐吧。”
馮紫英更是氣悶,這可真的是以長姐自居了,氣勢上就想要把自己壓住,不愧是在宮中待久了的人。
不過馮紫英倒也不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和對方糾纏,微笑著點頭:“大姐姐。”
元春滿意地一笑,“鏗哥兒名聲便是宮裡都能得聞,聽太妃提及太上皇都對我們武勳世家中居然能出這樣一個讀書人,十分高興。”
“哦?”馮紫英也不在意,顯得很淡然,“那小弟可有些受寵若驚了。”
元春鳳目中寒芒掠過,她聽出了馮紫英話語中並未對太上皇和太妃有多少尊重的味道,這讓她有些憤怒。
長久以來自家一直在宮中擔任女史,元春已經下意識的將自己當成了宮中之人,對於外界對宮中不太尊重的態度尤為敏感。
“鏗哥兒此番立下大功,想必朝廷肯定是要予以重獎重用的,日後鏗哥兒發達了,可莫要忘了本才是。”話語驟然就變得有些老氣橫秋,甚至連賈政和王夫人都感覺到了元春語氣的變化。
馮紫英自然也感受到了,這丫頭好像受到了某種刺激,一下子就變得不那麼親和了,馮紫英也還沒有搞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刺激到了對方。
“大姐姐說笑了,小弟哪裡當得起什麼重賞重用?不過是按照朝廷的意思辦事罷了。”馮紫英順著話題走,“大姐姐難得回來一趟,小弟這麼些年都沒見著大姐姐了,日後大姐姐也該多回來走動走動才是。”
“鏗哥兒,此番西征平叛大獲全勝,宮裡宮外都是歡欣鼓舞,不知道下一步朝廷可有什麼舉措?仁壽宮那邊聽說寧夏甘肅兩鎮叛亂牽扯到武勳世家甚多,也頗為震驚和擔心,……”
元春此話一出,馮紫英便立即明白過來。
這哪裡是賈政和王夫人要請元春來和自己說話,分明就是仁壽宮那邊要來探聽消息甚至傳遞意思了。
“大姐姐所言甚是,寧夏甘肅二鎮叛亂的確和咱們武勳世家中的一些敗類關聯甚多,他們貪墨不法,克扣糧餉,交通韃靼人,私售違禁物資,資敵助敵,罪不可赦,……”
既然是要打探和傳遞信息,那麼自然也就要有準備協商的跡象了,太上皇那邊和皇上那邊究竟如何溝通馮紫英當然管不著,但從這個渠道傳遞消息出來,無疑是太上皇希望通過另外一個渠道來和文官群體進行磋商了。
這也是馮紫英樂於見到的。
當下太上皇退位之後,實際上從法理角度太上皇已經不能在和文臣們有什麼聯係了,不比武勳和龍禁尉,他們在某種意義上和太上皇有著特殊的依附關係。
而文臣從來就是屬於朝廷而非某一位皇帝,他們和太上皇已經不存在君臣關係,天無二日,現在大周隻有一個君,那就是永隆帝,所以這等時候太上皇才會通過這種渠道來傳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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