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的話讓林如海笑了起來,“賢侄何須如此謙虛,須知過分謙虛就是虛偽了。我不認可你所說的,經義的確是根基,但是根基再牢,若是不通變通和突破,那也成就有限,難以真正應對危難時局,至於詩詞歌賦,那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沒有這些東西錦還是錦,一樣有用,而花不過就是好看罷了。”
馮紫英沒想到林如海居然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詮釋錦上添花這個詞語和經義詩文,完全顛覆了他之前對林如海的猜測,這讓他大有引為知己的感覺。
難怪林如海會為賈雨村引薦給王子騰,隻怕林如海未必就不知道賈雨村的本事和品性,但還是推薦給了王子騰,這說明林如海遠非有些人想象的那種迂腐古板士人。
至於說是不是清廉剛正,馮紫英不好評判,但以他的判斷能在兩淮巡鹽禦史位置上替太上皇看守這座內庫這麼多年,甚至到現在永隆帝都不敢輕易插手,也足以說明很多了。
這不是一個光靠清廉剛正就能坐穩的位置,甚至還可以再用心險惡的說了一句,元熙帝也不可能讓一個清廉如雪剛正不阿的私臣來坐這個位置。
深深地看了馮紫英一眼之後,林如海撐這身體站起身來,旁邊的長隨趕緊扶著,不過林如海還算正常,隻是身子有些虛弱而已,擺擺手,“你們都出去吧。”
長隨躬身而退。
“玉兒,璉兒,你們也出去,我要和紫英好好談談。”林如海語氣平淡,但林黛玉和賈璉都明白林如海是要和馮紫英談什麼了,都點了點頭,出去了。
書房裡隻剩下了二人。
巡鹽禦史論理是一個臨時性的職務,但是從前明以來,這個職務雖然一直被明確為都察院派出的禦史,可從未真正屬於都察院管轄。
大周自天平帝以來,兩淮巡鹽禦史這個位置就成為皇帝的“自留地”了,甚至連內閣和都察院似乎也和這幾任皇上達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尤其是在元熙帝其間,六下江南的巨大花銷如果要讓戶部來承擔,勢必要引發朝野的攻訐,無論是內閣還是皇帝本人都難以抵擋得住這份抨擊。
所以有兩淮巡鹽禦史在這中間作為皇家內庫和戶部國庫之間的一種隱性橋梁,所以很多不好說或者難以說清楚的東西,就都可以通過這裡來處置了。
這不過這個隱性私庫規模經曆了這麼多年,特彆是元熙帝這四十年,規模究竟有多大,每年發出多少鹽引,收回多少銀子,用於哪些方麵,誰能用這裡邊的銀子,現在還剩多少銀子,都是一個謎。
都察院也好,龍禁尉也好,甚至戶部也好,都想搞明白這一點,但是又誰都不敢來赤膊上陣,往往都隻能假借各種借口理由或者國事日艱國庫不足來想方設法打探。
不過好像到現在為止,這個意願都尚未達成。
林如海重新坐下,和馮紫英相向而對。
“紫英,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一說麼?”林如海麵容溫和,但語氣卻有些微冷。
馮紫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再度鞠躬行禮,“小侄知道伯父心裡肯定是對小侄有些看法的,但小侄還是想要向伯父懇求,請伯父能將林妹妹嫁與小侄。”
“哦?”林如海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冷,“你不是要娶沈珫沈沈季玉的女兒麼?”
沈珫和林如海都是蘇州同鄉,又是同年進士,雖然他走了元熙帝私臣這條路,和沈珫關係並不密切,但是並不代表沒有往來,更不代表對沈珫的情況就不了解。
“回伯父,沈伯父那邊,是喬師和家父做主,蒙皇上恩典,小侄兼祧家伯父之長房,所以沈家女乃是娶為長房。”馮紫英語氣恭敬,但是卻沒有半點含糊。
“你是打算娶玉兒為你們馮家三房?”林如海要把問題問清楚,“賈雨村曾與我來信說和你提及你和玉兒約為婚姻之事,當時你為何婉拒?”
馮紫英沒想到賈雨村居然還把這事兒捅給了林如海,但也很難說人家這是惡意。
略作思索,馮紫英迅即回答:“兩個原因,一是當時小侄和林妹妹年齡都尚小,二是有些顧慮,擔心家母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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