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這皇陵建設你清楚,時日遷延甚久,當下戶部財源枯竭,估計也就隻有內庫尚有部分銀子,但那幾乎就是救命錢,一旦哪裡出了亂子,就得要靠這個賑災的,輕易不敢動用。”
這就能看出水平來了,彆看人家衛若蘭也是成日裡在國子監廝混,也不過剛滿十四歲的少年,但是這等情況卻是格外清楚,相比之下那賈蓉比衛若蘭還大兩三歲,卻成日廝混,對外麵的情形一無所知,這等天差地彆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
對衛若蘭所說,馮紫英自然知曉,但他卻另有看法。
既然這個風聲傳出來了,說明永隆帝多半是要用這樣一個動作姿態來昭示自己帝位穩固了,那麼修肯定要修,但不一定要馬上全麵動工,也不是非要一兩年就要把它建成,現在朝廷也沒有這個財力。
先把前期基礎活計做起來,這花費雖然可能也不會小,但是起碼朝廷能夠接受,同時也能向外達到昭示的目的意義。
“若蘭,你覺得既然朝廷裡邊都傳出了這份風聲來,那皇上難道就沒有考慮過麼?”馮紫英沒有回應衛若蘭的話,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問問題,“以皇上禦極後的謹慎,若非需要,你覺得皇上會有有意行此事麼?”
衛若蘭遲疑了一下。
母親成日裡在家中教導他,耳濡目染之下,他對這朝中大事遠勝於同齡人,原來他一直自詡為同齡人乃至周圍朋友中是最了解朝廷事務的,但現在他發現大郎對此的了解絲毫不亞於他。
連他都知道戶部大庫空空如也,九邊欠餉全靠皇上內庫支應,捉襟見肘,皇上如何不知?
這皇陵一動,少說也是三五十萬兩銀子砸進去打底,此時這筆銀子縱然拿得出來,但是時候麼?
這些皇上肯定都想得到,但為何卻要傳出這個風聲來?或者說就要行此事?那肯定有原因,而且是無可替代的原因。
以皇上的性子,這種事情既然傳出風來,那基本上就是沒有改變了。
想到這裡,衛若蘭點點頭:“紫英,你這麼一說,我也就明白了。若是如此,此事倒是可以一做,子琦,你意如何?”
韓奇早已經兩眼放光,馮紫英和衛若蘭交談時,他就已經開始揣摩如何來參與,“若蘭,紫英,此事當然要算我一份,我家在西郊那邊有兩座石山,原來建城是便開采過,現下荒廢下來了,如今若是皇陵開建,定然需要大量石料,我家便可供應石料,……”
衛若蘭搖頭笑道:“你這廝,本來是問你這事兒怎麼樣,你卻已經把主意打到送石料上去了,……”
韓奇搓著手,咧著嘴笑道:“不是這麼久來一直閒著無聊麼?好不容易終於能找到點兒正事做,若是能做成,也能回去堵一堵我家老頭子的嘴,省得他成日裡訓斥我,……”
衛若蘭何嘗沒有此意,他在家中雖然是嫡子,但是上邊卻還有一個兄長,下邊還有弟弟,兄長是嫡長子,是要襲爵的,可他日後縱能分得部分家產,也能在宗人府這類衙門裡掛個閒職,但是這日後總不能靠著那點兒俸祿為生吧?總得要找個營生才是。
他以前從未有過經辦此類事務的經驗,馮紫英突然提出來,也讓他心裡多了幾分主意,此事不但能賺些銀子,也能讓自己大略知曉一些這類營生如何經辦,倒是一個練手的好機會。
“紫英,你怕是有些主意了,說來聽聽。”衛若蘭笑了起來。
“若是朝廷要建陵,那這裡邊花銷可就大了,各方采買必定是一個大頭,各類物料的供應也是繁雜,子琦家固然可以供應石料,我家城外也有兩座莊子能供應木料,另外如何能從其中謀劃到一些營建事宜,也有諸般講究,璉二哥原來在賈府就是擅長此類雜務,且其二叔便是工部員外郎,當也有些門道,上邊工部和戶部乃至禮部打交道的適應,若蘭你便是最適合搭手的,……”
這一番話出來,讓韓奇和衛若蘭頓時都是喜笑顏開,雖說也知道這裡邊還有許多具體關節,哪可能像這般所說輕巧,但是畢竟馮紫英為大家指出了一條路。
韓奇忍不住歎息一聲,“這也俊兄今日卻不來,沒地就錯過了這樣一樁好事情。”
“也俊兄貴人多事,沒準兒也不計較在意這點兒小事兒。”馮紫英淡淡的道:“來了,璉二哥他們來了,待會兒咱們先進去逛逛,然後再來具體細談此事。”
對馮紫英來說,這兩年便是他的猥瑣發育期,不考上舉人進士,他永遠彆想進入大周權力中心,但書固然要讀,但有些事情也可以一做,尤其是這林丫頭纏得這麼緊,日後要去賈府固然可以以教導寶玉為名,但是若能多一個由頭,肯定更好,比如和賈璉合作一事,順帶也能讓王熙鳳多關照一些林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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