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三甲也就是要體現這樣一個平衡,對南北學子也要有一個令人信服的交代。
練國事是北方學子代表,黃尊素則是江南士子的領袖,而楊文弱在京師大名鼎鼎,其父還是都察院禦史,但是其卻是附籍在京師的湖廣人,而湖廣也是南方士人中一個僅次於江南士人的群體,一樣需要一個代表。
所以說,這個安排簡直堪稱完美,連馮紫英都不得不佩服殿試讀卷官這幫人的本事。
“嗯,子遜兄這麼一說,小弟還真的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兒了。”馮紫英微微加快了步伐,跟上了許獬。
“紫英,彆在愚兄麵前演戲,君豫就說過,咱們這一科考中進士的同學裡,就屬你在這方麵最是敏覺,而且還最年輕,簡直不知道老天爺是怎麼安排的,嗯,他也最看好你,愚兄也有此感。”許獬看了馮紫英一眼。
馮紫英聽得一陣汗顏,自己是最敏覺麼?還真的是老天爺安排,誰讓自己這個莫名其妙踏入這個時空中的人要有這樣一段裡程呢?
“子遜兄,您和君豫兄過譽了,可能也是因為小弟生在一個武勳家庭,家父常年在大同邊地戍守,難免要和朝廷兵部、五軍都督府已經地方上的衙門打交道,接觸多一些,見得多一些罷了,要說本事,您和君豫兄的表現已經足以證明一切了,再說了,小弟這等文才經義水準,恐怕拿出去都很難讓人信服的。”
馮紫英自謙的話沒有讓許獬在意,“紫英,不必妄自菲薄,你把王象春給弄得下不了台的那首詩便是愚兄都自認很難在那種場合下一揮而就,嗯,那句贈言,據說李尚書非常欣賞,雖然當時他還是板著臉,但是下去之後可是讚不絕口,認為你能秉承聖人之心,有憂國憂民之誌,……”
馮紫英頗為詫異,他以為李廷機這種古板方正之人應該是對自己印象糟糕才對,沒想到一句對仗也能讓李廷機印象扭轉?
“不要把朝中大臣們都想得那麼狹隘嘛。”許獬似乎覺察到了馮紫英的驚詫,微微一笑,“其實你在會試和殿試中的表現固然招來了很多反感,但是同樣也吸引了很多人關注,甚至欣賞。”
關注應該是一個中性詞,就是注意力,既可以轉化為正麵的,也可以轉化為反麵的,要看下一步發展,但是關注度無疑是很多人都渴望的。
無人關注,那才是最悲哀的。
“或許關注是有的,但小弟有自知之明,這個年齡,還喜歡發表一些看起來好像不那麼靠譜的看法觀點,欣賞恐怕就未必能獲得多少了。”
馮紫英一直在揣摩許獬的心思和來意,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和愛,許獬這麼來找自己,肯定會有目的。
縱然自己和他是同年同學,但是如此關注自己的問題,還是讓他覺得有點兒好奇。
“也未必。”二人已經走到了白石之下,“紫英,還記得前年我們倆在這裡的交鋒麼?”
“嗬嗬,如何能不記得?天下無敵手,時間有英雄,子遜兄,你我現在算得上是英雄麼?”馮紫英似乎也被激起了豪情。
“唔,從我們倆的年齡上來說,在很多世人眼裡,恐怕我們也勉強算是英雄了,但你我都知道,現在我們倆都隻能算是最不起眼的小角色,說的話無人聽,發表的觀點無足輕重,從這個角度,我們彆說什麼英雄,連個夠分量的角色都不算,不是麼?”
許獬的話讓馮紫英點頭,但是迅即又提出不同意見,“但子遜兄,我們年輕不是麼?這就是我們的底氣。”
“的確,年輕時優勢,但是紫英,你想過麼?三年後又是幾百進士出來,又是一批三鼎甲和庶吉士出來,這份優勢還能維持多久呢?”許獬反問。
馮紫英微微眯縫起眼睛,點點頭:“當然,這份壓力可能對我們每個人都一樣存在。”
“所以,紫英,你必須要進庶吉士。”許獬沉聲道:“書院需要你進庶吉士,你自己也需要。”
馮紫英悠悠道:“小弟當然想,但子遜兄當知道這庶吉士館選主導權係於誰之手?小弟的文章得罪了很多人,內閣閣老們恐怕都不待見小弟。”
“紫英,未必。”許獬神秘的一笑,“據愚兄所知,有些人隻是覺得你的文才略遜了一些,不符合你的名聲而已,至於說你的文章觀點,我覺得倒是見仁見智呢。”
“比如?”馮紫英知道戲肉來了,目光緊緊盯著對方。
“比如你對倭人和開海的一些觀點。”許獬似乎完全不在意馮紫英的態度。
“哦?”馮紫英心中一跳,看來這自己還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啊,這許獬絕不簡單,他背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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