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才出來的時候,喬應甲和陳敬軒相對無言。
對喬應甲來說,陳敬軒沒有多大意義,他沒多大興趣。
這等敬陪末座的武將,縱然將其掀翻也撈不到多少政治資本,相反還會激起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那邊的激烈反對,一句話,意義價值都不大,當然若是對方露出什麼破綻可以順手拿下,那另當彆論。
兩人也沒什麼交情,而陳敬軒也對喬應甲是敬而遠之。
跟隨李三才進來的還有一名錦衣衛千戶,他的飛魚服加鬆紋劍太明顯了。
喬應甲就像是嗅到血腥味道的鬣狗,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名錦衣衛千戶身上,目光驟然陰冷了不少。
似乎是感受到了喬應甲閃爍的目光,那名錦衣衛千戶趕緊一拱手:“巡按大人,總兵大人。”
喬應甲輕輕哼了一聲,卻沒有理睬對方,倒是陳敬軒微笑著點頭應道。
“汝俊,我得到消息,臨清外城已然淪陷,被白蓮教匪夥同當地亂民所占,但所幸臨清內城尚好,現下臨清城中教匪亂民約有二三千人,裹挾的民眾也有五六千之多,內城衛軍加上漕軍不過千餘人,……”
“這邊是龍禁尉後知後覺得來的消息?”喬應甲冷笑著道:“出如此大的簍子,我聽聞龍禁尉無孔不入,兵部職方司和刑部山東司都瞠乎其後,為何卻未偵悉此事?”
大周雖然沿襲明製,但是亦有變化,隨著大周外有虜寇襲擾,內有各類教匪滋生,所以龍禁尉和兵部職方司與刑部諸司在偵悉外寇內匪這些事務上都有配合,隻不過各自側重略有不同。
那位龍禁尉千戶似乎對喬應甲的風格早有領教,不以為忤:“巡按大人,您可就冤枉我們了,據我們所知,教匪活動我們是早就通報給了刑部,至於說刑部為什麼遲遲未動,下官就不好妄測了。”
喬應甲冷哼了一聲,不用想都能知道這又是一樁扯皮事兒。
刑部自然也拿得出來一大堆他們行文給兵部的東西,畢竟若是尋常教黨傳教滋擾地方歸刑部偵察,但涉及到反叛那就是兵部和龍禁尉的事宜了,要說還是龍禁尉責任更大。
他也懶得多問,“漕總大人,當下該如何?”
李三才遲疑了一下。
他原本是真有些不太願意過問,但是錦衣衛插手了,雖說主動權仍然在自己手上,但是這畢竟有些影響了,不過反過來,有錦衣衛的人插手,喬應甲也要掂量一下。
唱反調過頭,就意味著聖上也要知道這些齟齬。
這是他和喬應甲都不願意見到的。
可錦衣衛這幫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盯著這兒一副悉聽尊便的架勢,不表明態度。
自己也提及這該是山東都司那邊出動營兵,但這廝卻說濟南那邊已經上報兵部,時間上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可問題是自家接手這破事兒,成了功勞也得被錦衣衛這幫家夥分走大半,而且關鍵在於風險極大,一旦失手,自己就要攤上大事兒了。
可這又是一個態度問題,願不願意替君上分憂,願不願意勇於任事,沒準兒這就是京察的時候都察院那幫人咬住不放的軟肋,更重要會在皇上那裡留下一個不佳印象。
新皇登基時間不長,正處於一個觀察期,做不做事,做什麼事,任誰都要仔細琢磨掂量一番。
不做,態度有問題,可作了未必對的,甚至做得多,也許就錯得多,兩難啊,李三才躊躇不決。
或許可以以進為退?他瞥了一眼一臉冷笑似乎和張千戶對上了的喬應甲。
這廝是見誰都要噴幾口心裡才舒坦,否則就顯不出他禦史身份的不同凡俗似的,正好。
至於說陳敬軒,以他對陳敬軒這個萬事不理的總兵官的了解,隻要一說出兵,這廝隻怕也是要找出各種充分的理由來推托的,尤其是這本身就不是漕務的事兒,真要惹上禍事兒,陳敬軒也跑不掉。
那麼問題就簡單了,思前想後,李三才覺得心裡有了把握,這才啟口。
“汝俊,張千戶也對臨清情況有所了解,現我等麾下尚有一營親兵,是否可以由登之親率進兵臨清?臨清麵臨這等劫難,我等也需要替聖上分憂,那山東都司的援兵怕是近日裡趕不上的,不能指望,你覺得如何?”
李三才麵色一肅,又把目光轉向陳敬軒:“登之,臨清三倉關乎我們漕運大計,今年漕運發送在即,出不得半點差錯,所以登之,怕是要有勞你辛苦一趟了,那賊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張千戶那邊已有人潛入其間,屆時可以和你聯絡一二,為你策應。”
麵對李三才笑吟吟的表情,喬應甲自然清楚對方的意圖,他沒想到馮紫英居然還真的打通了李三才的門路,但據自己親隨所言,馮紫英並未見到李三才,莫不是這馮紫英和錦衣衛這邊還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