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全身而退
【你已做出選擇,接下來,你有10分鐘時間進行辯護】
【如辯護失敗,真理法庭將強製執行死刑】
……
“與你無關?”灰麵具的語氣裡透出難以置信的語氣,繼而陰惻惻道,“人的記憶是不會撒謊的。”
紅麵具則直接怒不可遏:“犯罪嫌疑人薑潛!伱犯罪動機明確,犯罪過程詳實,我奉勸你對法庭誠實,放棄狡辯!”
薑潛當然清楚。
“勿狡辯”——是副本提示中的內容。
但狡辯,和辯護,還是有本質區彆的。
“我申請為自己辯護。”薑潛果斷道。
10分鐘,留給他思考對策的時間不多了,但至少這10分鐘內他還是安全的。
頭頂的巨斧並沒有砍下來。
高高在上的執法者們,彼此相視,似乎他們並不能無視某種規則,強行影響行刑架的動作。
而當他們再將視線對準審訊椅上的薑潛時,薑潛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最初的從容。
薑潛迅速回憶起進入這個房間以來所有的細節,所見所聞所感:
他們是拿記憶來指控我的,這點被反複強調,看似不可否認。然而,在我落座之後曾沒來由地感到眩暈,仿佛頭腦裡的記憶宮殿地震了,使我無法錨定這些記憶的前因後果……
我一向情緒穩定,但在回顧被薑揚毆打的記憶時,怒火和憎惡卻充斥著我的腦海,讓我情不自禁想要毀滅他。
我真的殺了他嗎?
不會。否則副本的考驗就會變成無解。
而且這作案手法也太誇張了,留下不少隱患:
藥物的使用會在餐具和衣物上留下痕跡,房間裡的血跡,強效清潔劑是不管用的,魯米諾能讓多年前的血跡發光。
室內分屍聽上去也過於大膽,即使理論可行,但當時做完解剖和清潔的我,還有體力將那堆上百斤重的人體組織轉移出去嗎?
這個過程裡又會發生多少未知的變故?
包括那些善後的操作,稍有一個環節控製不好就會萬劫不複,這不是一個完整合理的閉環,也並非我的風格。
如果我下定決心做這件事,一定會精心策劃,反複推敲,直到選出最完美的方案……
念及此,薑潛目光微頓,霎時間思緒萬千!
戴著灰麵具的公訴人手指敲了敲桌子。
對著薑潛,語氣低沉而嚴肅地說道:“你要明白這樣做的後果,惡意掩蓋真相,隻會讓你罪加一等。”
薑潛緩緩收回思緒:“嗯,賭上我下半輩子的性福,也要跟你翻案。”
手藝都快沒了,還談什麼性福?
況且剛剛,他已經搞明白了。
灰麵具揉了揉眉頭:“好吧,看來你不僅足夠冷血,還奸詐狡猾……但沒用的,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惡者終將遭到製裁。”
“是麼?惡者將遭到製裁……”薑潛的嘴角泛起冷笑,“看來我們對惡的理解並不一致。”
灰麵具的聲音也隨之陰沉下來:“什麼意思?”
薑潛沒有理會灰麵具的問題。
他微抬起頭,看向戴紅麵具的審判長:“我想請問,幾乎不溶於水的安眠藥,卻可以通過果汁被我的家人服用,您覺得這合理嗎?”
紅麵具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猛地拍桌,語氣不善道:“這是你乾的好事!何來問我?”
薑潛並不急惱,依舊語氣平穩道:“我隻是覺得這段記憶有些奇怪。況且安眠藥與果汁混服,也會降低藥效。在如此重大的行凶事件中,作為冷血奸詐的凶手,我會允許這種隱患存在嗎?”
“或許,或許是你疏忽了!畢竟你當時隻是個乳臭未乾的初中生,索性你運氣不錯,藥的劑量夠大,沒有起床撞見你的作案現場。”灰麵具及時補充道。
他加快的語速和略顯急躁的語氣暴露了他的不安。
薑潛輕笑一聲,神色越發鬆弛坦然:“鋼琴線也很多餘。”
“鋼琴線?多餘……”
紅麵具和灰麵具遲疑著看向薑潛,哪怕麵具遮擋了他們絕大部分麵龐,但薑潛還是能從二人身上觀察到緊張。
“就像奧卡姆剃刀原理中指出的那樣: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薑潛笑意深邃:
“我都已經準備剔骨刀具了,還要鋼琴線這種很難一擊斃命的雞肋工具何用?秀智商嗎?”
“要知道,僅憑一根0.7到2毫米的鋼琴線致死一個成年人是不容易的,而且對方還是個身體健碩、擅長暴力且僅僅是服用了安眠藥睡熟的成年男性。不如刀具來得穩妥。”
“大膽!狂妄!”紅麵具怒聲拍案。
“罪人薑潛,你這是在向真理法庭示威麼?這可不是個好主意。”
灰麵具陰惻惻地切齒道:
“從現在開始,你認罪的成本增加了,除了剁掉雙手,還要留下你的舌頭。”
薑潛卻絲毫不為所動:“我隻是在嘗試幫助真理法庭將本案的矛盾之處梳理清楚。畢竟,你們既無證據,也無證人證詞,如果連我腦袋裡的痕跡都不足以支撐我的犯罪事實,你們還能憑借什麼指控我呢?”
他的話鋒,直指爭議的核心,令高高在上的二人身軀一震。
“難道你連自己的記憶都要質疑?”灰麵具不可思議道。
“糾正一下,我質疑的不是記憶,而是記憶的性質。”薑潛挑起嘴角,“我很欽佩這樣的手段,在記憶和已發生的事實之間偷換概念。做得真漂亮,連我本人都差點兒被瞞過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灰麵具提高了聲調,但這正透露出他的心虛。
“很簡單,我猜是這樣的:這場‘謀殺’之所以存在於我的記憶,是因為我的確曾產生過這樣的想法,它成為我記憶的一部分,儲存在我的腦海。然而它並沒有被付諸實踐。”
“你們通過某種超乎常理的方式把我的記憶搞亂,讓我分不清哪些是已發生的既定事實,哪些是腦海中想象過但並未實施的方案。然後用一場虛構的罪案殺我的頭。”
“雖然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嗬……但既然到了這裡,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薑潛活動著拷在鐐銬中的雙手,似乎在回味剛才的一係列“觸感”。
握著燒烤耗子的鐵絲,被薑揚摔打時的反抗,研磨安眠藥時細小藥塊被碾作齏粉的瞬間,鋼琴線在掌中長時間勒緊所留下的痛楚和麻木……
這些觸感混在一起,仿佛真的能夠以假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