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常人問“相信身外化身”與否,徐小受也便隨口答了。
道穹蒼此問,雖是關切而來,不免也含了諸多心思:
假使他和道乾始一直在互通有無,萬一儘人打算在乾始帝境順水推舟當個間諜,自己卻說相信他,這無疑是置儘人於水深火熱之間。
假使道乾始根本摸不得“被動係統”的皮毛,自己的答案又太過準確,這無疑也是在遞給道穹蒼一個信號:
自己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要重!
青原山那夜,徐小受與道穹蒼聊過不少,各自都篤定了對方大有秘密。
對付這種臟人,徐小受斷不能直接回答,他索性反問:
“乾始聖帝,封神稱祖了嗎?”
封天聖帝封於謹曾於天玄門中試圖奪舍自己,力量輕易被被動係統剿滅。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為自身能力不足,徐小受見識到了係統出手。
沒辦法,先天就遭遇了聖帝,自己修道之路確實坎坷。
而虛空島上,四神柱之力剛出,燼照老祖最好的選擇是寄身自己,發揮最強力量,他的選擇最後卻是淚汐兒。
種種一切,昭示著被動係統的高度,至少也是祖神級彆。
隻要乾始聖帝還沒走到那一步,哪怕他也記憶之道超道化,徐小受不信他能從儘人身上摸出來點什麼。
道穹蒼搖搖頭:“還差半步。”
這話信息量可太足了,徐小受聽得心凜。
不顯山不露水的,乾始聖帝居然已經和寒宮聖帝一個級彆了,都隻差半步?
道穹蒼話罷再問:“你的身外化身,知道你的所有底牌,掌握了你的一切嗎?”
徐小受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置可否後,再次反問:“你會讓你的半聖化身,到這一步嗎?”
道穹蒼失笑一聲,豎起手指,忍不住點了徐小受幾下,“你啊……”
他同樣不答,隻好心提出建議:“福禍相依。他大概率不會選擇殺你身外化身,隻試圖得到更多關乎於你,所以你大可以讓你身外化身虛與委蛇,伺其身側,待時而動。”
不答,本身就有點問題了。
徐小受同樣反思起自己方才的不答表現,會否讓道穹蒼看出點什麼。
反思無果。
他根本揣摩不透這臟人在想什麼。
而道穹蒼居然還想從問題中,探出來點自己與儘人之間是否還能保持有聯係,這家夥……
徐小受目光灼灼盯著道穹蒼:“你是乾始聖帝的化身,或者乾始聖帝是你的化身嗎?”
道穹蒼略怔,表情是對這問題感到好笑:“你瘋了?”
他接著往下提建議:“三個方法,一來主動入魔,混淆記憶,不暴露你的秘密,但這會引得……祂,垂眸,祂現在封印鬆動。”
“二來讓你身外化身四舍,神亦定然教過你了,四舍之後,能徹底‘消失’,說不定位置就能騰出來了,你可以再要一個。”
他話到這裡停住。
徐小受可太清楚這鳥人的鬼心思了。
道穹蒼依舊不大篤定自己的第二真身是否同一時段內隻能有一個,他還在測,他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狗東西!
“三呢?”
道穹蒼麵上看不出個所以然,聞聲繼續往下:“三是最簡單,也是最容易的,你封神稱祖,一力破萬法。”
“現在封?”徐小受詫異。
“你可以?”道穹蒼更詫異。
“你覺得呢?”徐小受反問。
“我不知道啊,我隻負責提建議,怎麼做看你!”道穹蒼瞪大了眼看他。
若是中元界石碑周圍其他人現在還清醒著,則可見當世兩大推拉大師,正在進行最極致的拉扯。
可惜無人清醒。
磨了一陣,徐小受煩了,話鋒一轉:“不聊了,我現在感覺煩躁,我想發瘋。”
道穹蒼臉色一變。
他不怕理智的徐小受,能對話的徐小受,他怕徐瘋狗,問道:“你要乾嘛?”
“我想端了天機神教,我吃了虧,就見不得彆人好。”
“我是彆人嗎!為什麼要選我!”道穹蒼崩潰。
他已經儘力在解決問題了。
常人出此言,他不屑一顧,徐小受若真發瘋,真有這個能力找到他天機神教的據點、人。
不需端掉全部。
端掉七成,他道穹蒼元氣大傷。
端掉九成,他道穹蒼三十年布局,回到從前。
徐小受表情認真:“我們是朋友啊,有難同擔。”
這是“有難同擔”的意思嗎?
這是沒有難,你也要強行給我製造難啊!
道穹蒼臉色不是很好看了,到最後變得陰晴不定,有了自暴自棄的跡象:“你去吧,去端,但我不會因此成為你的敵人,我還當你是朋友。”
徐小受盯著他,深深盯著他,末了一笑:“開個玩笑。”
“哈哈。”道穹蒼如釋重負,也笑了起來,手指不住點著,“你小子……”
徐小受也伸出了手指,點向了他:“我們什麼關係?好朋友!區區一個身外化身,還能動搖我們之間的羈絆?”
道穹蒼身子僵在原地,目光不動,餘光死死鎖定著對麵年輕人那根手指。
他不再回話。
……
乾始帝境。
儘人身在老黿爪子,已經無力反抗,腦子卻沒有一刻停下思考:
記憶之道超道化……
神鬼莫測的算計……
對本尊秘密的好奇……
對第二真身的控製欲、限製欲……
老黿背上的這個“阿戒”,從始至終沒有在聖神大陸露過一麵,更似從未想去關注外界,隻一心龜縮在乾始修道。
可他的種種表現,卻和道穹蒼不謀而合。
儘人張口啐出了血,艱難出聲道:“乾始聖帝,我不知道您在想什麼,但既然不殺我,也不打算用我,隻想通過我了解我本尊的能力……可以!”
他重重一點頭,話鋒一轉,卻道:“但在我或死、或被囚禁、或終此世再不為我之前,可否能從您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黿背上的小男孩略帶好奇的看來:“什麼答案?”
儘人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您和道穹蒼,究竟是什麼關係?”
小男孩眯著眼,含笑望著他許久,沒有回答,而是道:“你上一句話是什麼?”
儘人愣住,思忖後道:“但在我或死……”
“再上一句。”
“呃,乾始聖帝……”
“就這句!”小男孩伸手,打斷了儘人往下說話,眼睛眯成一條縫:
“你為什麼一直要叫我‘乾始聖帝’呢?”
什麼?!
儘人瞳孔一震,“難道你不是?”
小男孩歪了下腦袋,拄肘托腮,樂嗬嗬道:
“既有求於人,何故貶人身位,連一聲‘道祖’,你也喚不出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