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玉感覺思憶一花。
原來護還在手中,還沒斬出,對麵道穹蒼卻嗬嗬笑著開口了:
“我來做什麼,我已經說過一遍了。”
“同樣的話,我向來不喜歡說第二遍……”
言罷,他沒多計較方才柳扶玉十分不禮貌的代人受鞠之舉,畢竟他不是一個記仇的人。
啪!
響指一打。
道穹蒼身側星光散落,踏著海水,緩步踱來一位窈窕女子。
柳扶玉餘光輕瞥,當即麵露驚容。
魚知溫即便眼纏黑緞,自遮容顏,尚未出落有成,儼有沉魚落雁之姿。
這女子一眼看去,更稱得上是風華絕代。
她身著青白色的雲紋羅裳,雲鬢高挽,珠釵燁華,延頸秀項,膚若凝脂,麵上略施粉黛,氣質典雅大方,渾然天成有如雲宮仙子,美目顧盼之間,芳澤無雙。
一個她,一個魚知溫……
夾在二者之間,柳扶玉從來都不是媚俗之人,此時居然也多了種自慚形愧之感。
那雲宮女子款步而來,步搖微晃,澤光恍人心神,與其氣質極為不符的是,她居然是拖著一柄比人還高的金色闊劍,從道穹蒼身後走出來。
“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兩個好女孩……”
女子盈盈淺笑,也為身前二女容顏而動。
她雙眼彎似月牙,善意滿滿,忽而又柳眉一展,側頭盯向道穹蒼,目中有寒光閃爍:
“對不起什麼?”
“還‘同樣的話,不喜歡說第二遍’……”
她眉尾高高一挑,拖著金色闊劍,大眼睛裡閃爍起驚歎,“道穹蒼你現在翅膀很硬呀,在寒宮帝境亂來就算了,在聖神大陸也當上螃蟹——橫著走了?”
“呃,唔,我……”道穹蒼擦著額上虛汗,縮著脖子,彎腰後撤,餘光時不時掃向那金色闊劍。
“說話!”
“哎,在。”
“對不起什麼?”
“呃。”
“你又屬回大鵝了?呃呃呃,叫給誰聽呢?”
“不是,我……”
“回頭乾什麼?阿離可不在這裡,他就早改過自新了,就你還沒好。”
“……”
這女子,居然能壓得住道穹蒼?
月色下,望著神鬼莫測道殿主在沙灘上變得畏畏縮縮,魚知溫、柳扶玉各皆看驚了。
她是誰?
十祖之中,似乎並無女性?
十尊座中,唯一的女性香姨,似乎也不長這樣,更壓不住道穹蒼啊!
這看著,像是道穹蒼的姐姐……
可道穹蒼分明又隻有一個妹妹道璿璣,不及他半點皮毛……
不管她是誰,此女釋放出的善意,柳扶玉輕易能接收得到,更看出了當下她有替自己出手教訓道穹蒼的心思。
教訓……
這詞用在道穹蒼身上,真合適嗎?
柳扶玉思緒還在轉,話已經脫口而出了:“道殿主用一整個道部來培養他的師侄,也就是我身邊的妹妹,但整個道部,原來全都是他的天機傀……”
“閉嘴!”
她話還沒完,道穹蒼目中凶光射出,手上天機司南哢哢轉動,直欲出手。
他突然感到臉側一涼,急忙止停。
轉身望去,旁側森寒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手中金色大劍,那叫一個寒光凜冽!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啊哈哈,那個……”
“你還在研究天機傀儡,不僅沒停,還研究到感情、親情上了?”
“呃,那倒也不……”
“道穹蒼,站好!”
“哎!”
柳扶玉隻是一試,不曾想那雲宮女子居然真怒了,訓斥語氣,咄咄逼人,不似做戲——她甚至敢叫道穹蒼站好。
道穹蒼居然也真站好了,像是應激反應,雙手就貼在了褲腿上。
但隻一下,他就弓起了身,臉皮有些抽搐:“小輩麵前,好歹我把你拉回了聖神大陸,給個……”
謔!
金色闊劍高高揚起。
道穹蒼瞳孔陡然放大。
柳扶玉、魚知溫各皆麵露異色,直至此仍覺得這事不大可能會是這種發展,直至……
“轟!”
闊劍攔腰一斬。
道穹蒼身上炸開轟鳴,崩碎不數珠寶腰玉,整個人險些被攔腰斬斷。
這一劍,不止在為二女出頭,似也在為她自己出氣。
道穹蒼已經後悔當時寒獄中那般對待這惡女了,當他感覺到腰間力量一淺,該是可以承受了下來時。
“哼!”二女隻聞那提劍的仙子一聲冷哼,目中有寒霜濺出,手上闊劍竟迸射出了銀色劍念,伴有祖源之力。
“你瘋了?!”
道穹蒼麵色轉成驚恐,忙一掐訣。
嗤啦一聲,金色闊劍毫無遲滯,力透骨背,將神鬼莫測道穹蒼斬成上下兩半,將兩半道穹蒼,通通拋進南冥,沉海喂魚。
“呼。”
至此,她放下重劍,伸手捋過額前秀發,像是心裡頭什麼大石鬆下了。
回過頭來,女子將劍插在沙灘上,笑吟吟道:
“劍仙,柳扶玉?”
柳扶玉微怔,茫然點頭。
她餘光依舊停在遠處被一劍腰斬的道穹蒼沉屍位置上,旋即視線落到那金色闊劍上……
沒認錯。
正是畫上的佛劍怒仙!
但這女子,絕對不是古劍修!
可是,方才祖源之力就算了,她甚至悟出了劍念——八尊諳、徐小受的劍念?
“那這位妹妹,便是魚知溫了,真可愛!”
女子款步走到了前頭來,笑著瞥向側後方那眼纏黑緞的小姑娘,還伸出了手想捏臉。
柳扶玉終於醒神。
她斷不敢放此人近前。
護衛徐小受沒她的事,畢竟不需要,那護衛魚知溫,便已經是她被迫成為天上第一樓成員後的唯一職責了。
柳扶玉伸出手攔在二人中間,遲疑問道:“你是……”
對麵女子尚未開口,魚知溫像是已經想定了什麼,輕喚道:
“月姐姐!”
女子淺笑,對著柳扶玉輕一點頭:“月宮奴。”
魚知溫也展顏一笑:“徐小受跟我提過你,他還說過,神之遺跡中,八尊諳助他時,曾提過你,他……很想你。”
嗡!
怒仙佛劍一震。
月宮奴身子也跟一震,忽然感到耳鳴。
眼前二女突然模糊了,整個世界卻似都明媚了三分。
南冥的海浪從側後方拍來,嘩啦啦的水聲、風聲急促,她全都聽不見,就連魚知溫那溫婉聲音中說道而出的其它,亦全然不聞。
什麼都沒有了。
整個世界,隻剩下那麼幾個字。
月宮奴有如魂魄離體,完全失神,在南冥的沙灘上站著擱淺:
“小八……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