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副主任到左主任,再從左主任到主任,方承澤用三個稱謂的變化演示了什麼叫順杆爬。
待方承澤走後,歸有光鬼鬼祟祟湊到左重耳旁:“副座,這小子有鬼!”
如果誰把歸有光當傻子,那才是真的傻子,能穩坐軍統特彆行動小組組長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沒腦子。
左重把煙頭摁滅,不鹹不淡道:“哦?為什麼這麼說。”
“今天這事太巧了,咱們剛要查貪腐,楊二鎖就出現了,這是有人想要趕咱們走。”歸有光若有所指。
“有光,你說的太客氣了,他們哪裡是趕咱們走,分明是送瘟神哪。”左重的話有些調侃,但說話時眼神冷厲。
顯然,歸有光和左重兩人剛剛是演了一出戲,方承澤以及他身後的人的做法太過拙劣了。
歸有光猛然反應過來,查禁貪腐之事外泄,恐怕是副局長故意為之,因為不把水攪渾,就看不清哪些人是人,哪些人是鬼。
他有些惋惜地對左重說道:“可惜隻跳出來一個方承澤,而且還是軍中貪腐分子,跟日諜沒關係。”
頓了頓,歸有光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遲疑道:“這楊二鎖的問題不小,那幫軍頭們是不是早就發現了對方的身份,專等這種時候拋出來吸引視線?”
“或許吧。”
左重神秘一笑,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向外走去,出門上車後他對司機報了個地址,緊隨著上車的歸有光一臉茫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汽車在城內兜兜轉轉開了很久,最後開進了一座小型酒廠,酒廠內戒備森嚴,不時能看見巡邏的武裝警衛路過。
“副座,您請。”
問好的是宋明浩,他收到左重到來的消息便早早等在廠房門外,見汽車停穩趕緊上前拉開了車門。
左重下車看了這座秘密駐地幾眼,隨即走入廠房,口中卻是沒停:“客人有沒有開口?”
“沒有,自從抓回來就一言不發,看來要上點手段才行。”
“不著急上手段,但要加強戒備,千萬彆跟中統一樣,若人犯從看守所跑了,我可是要追究責任的。”
話沒說完,左重與宋明浩、歸有光已經到了目的地,一間由酒窖改成的審訊室。
審訊室裡有一位客人,正是被抓走的盧半青,此刻的她坐在審訊椅上,情緒顯得有些低沉,但身上完好無損。
左重拉來板凳在盧半青麵前坐下,給對方提了個問題:“知道為什麼沒有對你動刑嗎?”
盧半青眼皮動了動,內心的確有些好奇。
她很清楚政訓處乃至軍統的作風,向來是能動手絕不動口,為什麼到了她這裡就變了?
左重示意小特務將盧半青的手銬、腳鐐解開,自己靠在椅背上悠悠說道:“盧小姐,多謝你的配合,你沒事了,不過暫時不能離開此地。”
作為保密專員,盧半青對政治鬥爭並不陌生,聽到這裡哪還不明白,自己這是成了釣魚的魚餌。
彆看方承澤現在得意,要不了多久,對方就要坐在她現在的座位上接受審訊了。
想到這,她莞爾一笑,恢複了往日的風采:“左主任神機妙算,區區日諜定然束手就擒,我會耐心等待您的命令。”
左重算是看出來了,機要室四個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說話一個比一個好聽,不像他這樣沉默寡言。
失去了繼續交談的欲望,左重擺擺手起身走人,歸有光本以為副局長會直接上車,沒想到左重朝著相鄰的廠房走去。
“副座,副座。咱們這是去哪?”歸有光一溜小跑跟上隊伍,急聲詢問。
“去見另一位客人。”左重簡短回了一句。
另一位客人?歸有光糊塗了,從他們抵達保山起,除了盧半青,還有其他涉案人嗎?
眾人正走著,一個小特務氣喘籲籲跑來道:“副座,有人給您寄了封信。”說著,呈上了一個信封。
左重接過信封,見上麵寫有左重副主任賜啟的字樣,便打開封口,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
其他人雖然好奇信中寫了什麼,但沒人敢問,更沒人敢偷瞄,隻能試圖通過觀察副局長的表情變化來判斷信件的內容。
不過他們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左重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變化,隻是眼神有些玩味。
“方承澤有詐。”
這份神秘來信隻有這五個字,字跡清晰有力,包括封麵箋文在內,所有字體都源自國府出版的《標準楷書》字帖。
懂得掩飾筆跡,寄信人肯定不是外行,想必在寫信時應該也帶了手套,估計提取不到指紋。
左重沒想到,自己的一招投石問路,不但引出了方承澤,竟然還有意外驚喜。
他將信紙迭好重新裝進信封,轉身交給了小特務,雖然提取指紋的希望不大,可總要試一試。
同時,他吩咐小特務嚴格保密,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查看信件內容。
做完這些,左重快步走入廠房,一聲聲慘叫隨之傳入眾人耳中,看來第二位客人很“滿意”軍統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