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英的質問聲在審訊室內猛然炸響,但柳五三除了呼吸節奏稍有變化,根本沒有其它反應,很快就恢複成了之前那副無辜的模樣。
在場的地下黨審訊人員知道,他們這次是遇到對手了,普通的鼴鼠不可能這麼淡定。
果然,接下來柳五三看似緊張,實則非常鎮定,麵對各種問題,回答的很是從容。
要麼堅持說自己不知道,要麼隻用簡短、模糊的話回應。
在被逼問到敏感內容時,對方又會故意把話題引向無關緊要的細節,一點點的消耗羅永英等人的耐心。
看到這種情況,羅永英果斷調整審訊方案,轉而跟柳五三聊起了根據地的生活,想要從中尋找突破口,可惜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審訊進行了數個小時,門外走進來一人在羅永英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羅永英命令暫停審訊,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李副部長站在院子中央的棗樹下低頭抽著煙,聽見羅永英的腳步聲,他抬頭露出微笑。
“怎麼樣?這個家夥不好對付吧?”
羅永英嚴肅的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柳五三應該接觸過英國人研究的【記憶切斷】法,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
李副部長有點驚訝,所謂【記憶切斷】其實就是自我欺騙,把“潛伏經曆”與“日常身份”徹底割裂。
經驗豐富的特工基本都會這招,目的是在審訊中保持邏輯上的自洽,英國軍情處將這套東西做了係統化的歸納,相關研究還處在保密狀態。
至於地下黨為什麼會知道英國情報機關的秘密研究,那太正常了,倫敦無人不通紅俄嘛。
山城那幫人總以為西北都是土包子,可事實上,西北在科技上一直緊跟世界各大強國,哪怕暫時無法投入實際運用,但理論研究上並不落後。
思索了片刻,李副部長又問對柳五三妻子的審訊有什麼進展,羅永英再次搖頭。
“跟柳五三一樣,這兩個人的意誌很堅定,不是那些為了錢財或者利益潛伏的普通鼴鼠,我懷疑他們接受過思想強化。”
李副部長的表情漸漸嚴肅,思想強化這四個字不簡單,背後透露出很多東西。
如果羅永英的判斷沒錯,那首先就可以排除柳五三夫婦來自英美情報機關的可能。
英美特工隻是拿錢辦事,基本沒有信仰和忠誠可言。
即便少數沉迷於日不落帝國餘暉以及乾預主義1的頑固分子,在審訊室裡也不會表現的如此堅定。
歸根到底,特工隻是一份工作,頂多是一份比較刺激的工作,沒有哪一個英國人或者美國人會為了工作來送死的。
想要思想強化,必須有一個核心的思想才行,比如國府的三閔主義,鬼子的君國主義。
所以柳五三的上線隻能來自三個地方,日本,山城,以及紅俄。
想到最後,李副部長果斷將這個答案從腦海中排除,那邊沒必要將班軍的存在泄露給日本人。
不是不會,而是沒有利益,班軍潛伏在日偽方麵,對西北和那邊都有利。
柳五三是日本間諜的可能性也不大,日諜善於偽裝不假,但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很少會運用【記憶切斷】這麼高明的心理手段。
那麼柳五三夫妻的上線就呼之欲出了,山城!
作為英美盟友,山城既有核心的思想,又有途徑接觸英國情報機關的研究結果。
隻是不知道,柳五三兩人屬於哪個機構,軍統,中統,還是其它情報機關。
短短時間內,李副部長就大致理清了思路,甚至圈定了嫌疑人的範圍,不愧是“三傑”之一。
這時,李副部長忽然想到秋蟬的電報,對方詢問西北知曉班軍被捕的時間,是不是也猜到了什麼但由於某種原因無法告知呢。
看來秋蟬在軍統的地位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高啊,李副部長的腦子裡閃過軍統高層的照片和資料,心裡若有所思。
但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羅永英,要求羅永英在這方麵想想辦法。
跟左重一樣,李副部長顯然也不是喜歡事必躬親的人,樂意培養手下的能力。
羅永英琢磨片刻有了主意,斬釘截鐵道:“既然目標被思想強化過,那就打破他的幻想,讓他明白他信仰的主義是虛假的。”
“哈哈哈,很好,放手去做吧。”李副部長開懷大笑,羅永英已經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敵人越是頑固,越有他的死穴,隻要抓住他最堅固的地方下手,就能由難而易,由被動變主動。
有了李副部長的支持,審訊很快就換了個地方,柳五三夫婦被拉到了棗園的一處山坡上,山下的場院裡正在進行一場彆開生麵的“比賽”。
不大的空地上,整齊地排列著200多輛手搖紡車,周圍擠滿了人,個個精神抖擻,喜氣洋洋。
這些人裡有的身穿軍服,有的是附近村子的農民,還有些看熱鬨的學生。
隨著一聲哨響,200多輛紡車齊齊轉動,每個紡線手都聚精會神地紡著線,不一會兒,線穗子上便已纏繞了厚厚一圈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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