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柴山兼四郎,班軍和玉琴回到書寓,兩人剛一進門,班軍就發現了不對勁。
臨走時,他在地麵放了兩根發絲,現在發絲的位置發生了細微變動,這代表有人趁他們不在時進過屋裡。
對方是誰?
柴山都已經滾蛋了,應該沒人再監視他們,班軍腦中思考著,手上對玉琴比劃了個手勢,提醒她小心說話。
將門關好,班軍快速檢查了一遍屋內,沒有發現監聽設備,倒是多了本《三國演義》,扉頁上還有個大寫的3字。
望著這本商務印書館葉逢春版《三國演義》,班軍眼中綻放亮光,他立刻安排玉琴去門口盯著,自己則打開了收音機。
民國十六年後,地下黨吸取了教訓,為每個地下情報人員設計了一套獨一無二的最後聯絡手段。
這種聯絡手段隻有一個目的,在所有常規聯絡方式失效時,仍有安全途徑傳遞情報、保障人員安全,保證組織的延續性。
而班軍的最後聯絡手段就是這版《三國演義》,利用廣播中隱藏的密電碼,他可以接收來自上級的消息。
表針滴答滴答跳動,當時針來到三點整,班軍把頻率調整到某個商業電台,電台裡正在播放當地的商品價格。
每當播音員說到以3開頭的數據時,班軍就提筆記錄,很快紙上便密密麻麻記了好幾行。
廣播重複了兩遍,班軍對照小說內容和記下的數字,用最快速度破譯出了密電的內容:一個地址以及時間。
上級沒有放棄自己和老杜,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眼眶瞬間變紅。
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壓力,在情報工作中,信任是奢侈的,他絕不能辜負組織的信任。
調整了一下情緒,班軍將地址和時間牢牢記在心底,至於記錄密電碼的紙張連同下方的幾張都被他撕碎銷毀。
處理好痕跡,玉琴與班軍坐在床上,仍然像之前一樣搖動床榻,用紙筆交流,哪怕監視的日本人已經撤離。
兩人商量了一陣,確定了明日的接頭細節,最後玉琴掏出一條項鏈遞給班軍。
班軍將項鏈放到手心,手上用力一捏,項鏈的吊墜從中間分成兩半,裡麵有個隱藏空間。
假如時間倒流,視線回到班軍在一號作戰指揮部期間,小樓裡到處是走來走去的日偽特務以及參謀人員。
從清晨到黃昏,從深夜到淩晨,日本人以及給日本人當狗的漢奸們忙的熱火朝天。
這天淩晨,班軍走出辦公室,一個由偽政保總局抽調而來的特務看到他的樣子當即大吃一驚。
“哎喲,班顧問,您的眼睛怎麼這麼紅,需不需要我叫醫生過來給您瞧瞧?”
周圍人聽到這句話,紛紛看向班軍,結果全都嚇了一跳,班軍的眼睛何止是紅,簡直跟兔子一樣。d,當漢奸也這麼積極,姓班的也太不講究了。
日本人看看對方,再看看他們,肯定會覺得他們沒有用心辦差,雖然這是實情,可事不能這麼辦。
為了未來的好日子,漢奸們苦口婆心勸說班軍要注意身體,比對待親娘老子還要孝順。
班軍笑著答應,不過吃完飯又回了辦公室,趴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埋頭苦乾,桌上的台燈徹夜未滅。
柴山兼四郎得知此事,感動之餘也心存疑慮,於是沒有敲門直接走進班軍辦公室。
“班桑,聽說你的眼睛出了問題,沒有關係吧?”
他假惺惺地說了一句,剛想靠近書桌,文件堆裡突然冒出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很像是日本神話中的赤目妖怪。
柴山兼四郎被嚇得後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快步走到班軍身邊掃視了一遍桌上物品。
一幅地圖,幾份各地通報的地下黨遊擊隊活動報告,放大鏡,除此之外彆無他物。
打消了心中的疑惑,柴山叮囑班軍務必保重身體,語氣極其和藹,說完便轉身離去。
房門嘎吱一聲合上,班軍目光慢慢下移,從幾份文件中間抽出了一張紙條和訂書針。
昏黃的燈光照亮桌麵,他將紙條放在放大鏡下方,右手捏著訂書釘在紙條上輕輕刻出幾個凹痕。
針刻凹痕縮寫,一種特殊的情報縮寫手法,可以將文字和符號控製在1~2毫米見方甚至更小。
用這種方法記錄的情報,行與行之間幾乎沒有空隙,能最大化利用空間。
某些不便刻印的複雜文字,也能通過事先約定好的代號、縮寫詞代替,使用起來很方便。
但這種方法極其考驗操作者的耐心,既要留下肉眼或手指能感覺到的痕跡,又不能把紙劃破,做起來非常消耗精力。
低頭刻寫了數十分鐘,班軍麵露痛苦之色,活動了幾下脖子又繼續投入工作,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情報送出去。
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在雙眼紅腫發炎的情況下,班軍將大量情報濃縮在了這張小小的紙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