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遊擊隊也是同樣的操作,兩艘船載著十多人再次融入夜色,慰問團轉瞬間走了一大半。
隻要再來上幾次,所有人就能全部渡過黃河天塹,此次行程中最危險、最緊張的部分也將宣告結束。
天色將明之時。
左重、歸有光、鄔春陽、崔宏用與一個小遊擊隊員上了最後一趟羊皮筏子,剩下的小特務也登上了橡皮艇,至此雙方人員都離開了東岸。
眾人扯著麻繩用力拉動,兩艘船一前一後朝著對岸快速移動,看到黃河西岸隱約可見,掌舵的老人臉上有了笑容,扯著喉嚨唱起了晉西小調。
“正月格裡正月正。”
“正月那個十五掛上紅燈。”
“紅那個掛在哎大來門外。”
“單那個等我五那個哥他上工來。”
歡快、粗狂的歌聲飄蕩在奔湧的黃河上,讓人不禁想起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曆經苦難又充滿生命力,無比頑強的活著。
渾濁的河水不時打在筏子上,左重笑嗬嗬的聽著小調,手上拉繩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對於飛濺在臉上的水珠隻是甩了甩頭,並沒有太過在意。
動作間,他的餘光無意中掃過東岸,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岸邊竟然出現了十幾個鬼子,正吱哇亂叫的喊著什麼。
片刻後,鬼子中有人舉槍瞄準羊皮筏子方向,還有人取下刺刀衝向麻繩的另一頭,左重的臉色瞬間大變。
“快!日軍巡邏隊!”
“嘭~”
他的話剛剛喊出口,一聲槍響便已傳來,兩艘船上的人紛紛低身,拚命拽拉繩索。
此時的水勢更大,麻繩要是斷了,橡皮艇和羊皮筏子很容易翻覆,那樣他們都得去見龍王爺。
唱著小調的老人也停了一下,但幾秒鐘後挺直腰杆又一次開口,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為眾人加油。
“五哥他放羊轉回家園。”
“有朝那個一日哎哎天來睜眼。”
“我來與我五那個哥把婚完。”
“哎喲哎哎哎哎哎”
橡皮艇和羊皮筏子重重撞在岸邊,黃河上空的麻繩猛地一鬆,日本人還是遲了一步。
所有人來不及高興,趕緊壓低身子朝河堤背麵跑去,鬼子槍法非常準,隔著黃河照樣能擊中目標。
此時的日本新兵,訓練消耗的總彈藥量不低於2000發,甚至大部分人可以打“腰槍”。
所謂腰槍就是距離目標100米內,不用瞄準,隻用將槍搭在腰間射擊,還有一定的準確度。
崔宏用跑了兩步,發現老人沒有跟上,於是回頭喊了一聲,卻發現對方坐在船尾,一點點垂下腦袋,口中的歌聲漸漸低了下去。
“我來與我五那個哥把婚完。”
“把婚完把婚婚”
老人的胸口慢慢滲出一團紅色血跡,顯然是被剛剛那一槍所傷,隻是強撐著沒有倒下,現在終於支撐不住了。
一陣浪花打在羊皮筏子上,他的身體晃了晃,向後跌落進黃河,轉瞬沉入水中再也不見,隻餘下一灘鮮紅的血液與黃河水融為一體。
黃河的兒女,終究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老人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隻要日本人沒被趕出民國,這場正義和邪惡之間的戰爭就不會停止!永遠不會!
子彈嗖嗖的劃過河麵,左重將悲傷的崔宏用拉進掩體,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什麼話都沒有說。
過了許久,對岸的日本人無計可施,又不敢過河,隻得悻悻離去。
眾人一個個從掩體出來,遊擊隊員們和國府人員站在河邊,包括左重在內,鄭重地向黃河敬了個禮,為共同的戰友送行。
陳先生等人也朝著河麵鞠了一躬,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沒有老人,他們根本無法渡過波濤洶湧的黃河。
之前還嘲笑遊擊隊的徐恩增,此刻垂頭喪氣的縮著腦袋,閉上了那張臭嘴,生怕說錯話引來眾怒。
他隻是壞,不是蠢,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真要惹怒了地下黨,左重是絕不會為他求情的。
簡短的默哀儀式後,兩支隊伍在朝陽的照耀下重新踏上了旅程。
同一時間,距離渡口數十公裡外的樹林裡,一個身穿八路┴軍┴服之人放下步話機,對著正在整理裝備的手下低聲喝道。
“出發,不準說日語!”
(有視頻彩蛋,還在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