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明月當空。
距離銅鎖住所不遠的一條小巷內,一支日軍巡邏隊走過,軍靴底部的鐵掌釘與青石板路麵碰撞發出響亮的哢哢聲。
等到聲音慢慢變小,圍牆上伸出一個腦袋左右看了看,確定鬼子走遠之後輕輕跳了下來,正是與銅鎖會麵的左重。
他快步走出巷子,來到路邊一間雜貨鋪前掀開一塊看似關緊的門板,露出了一條隻能容單人出入的狹窄門縫並閃身鑽了進去。
“撕拉~”
洋火點燃的聲音響起,一盞包著黑布的煤油燈被點亮,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大光頭將門板上的暗鎖扣上,轉身對進來的左重說道。
“副處長,周圍一切正常,木魚家中和所有鄰居的電話線路沒有往外撥打過,無常小組那邊也沒有問題,您是不是太謹慎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左重脫下外套丟進地上的瓷盆中,裡麵的硫酸與棉布瞬間發生反應,一股白煙升起,盆裡的衣服很快變成一攤黑色焦狀物。
看著這一幕,他滿意的點點頭,在敵占區行動不方便用火,用化學方法倒也不錯,隨即坐到桌旁抬手將歸有光叫到身邊。
“派人去外麵盯著,有問題立刻釋放刺~激性掖體,防止軍犬跟蹤,過半小時沒問題就回來,氣味在空曠場地保存不了多久。
順便把瓷盆處理了,直接倒進下水道就行,以後在各個安全屋多備些硫酸,一來銷毀物品,二來在危極時刻可以用來應敵。
另外,木魚表示目標的關押地在虹口的黑木旅館內,地址是熙華德路15號,具體房號未知,有10個漢奸和2個日本憲兵看守。
明早你一個人去做個偵查,將情報確認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咱們晚上就動手,這件事不能拖,小鬼子隨時都會處決目標。
要小心,日本人對一個孩子這麼重視肯定有原因,可能是想通過對方獲取情報,也可能設下陷阱做好了有人來營救的準備。”
左重的表情有些嚴肅,救人固然重要,但自己的手下的安全也不能忽視,必須防止敵人用目標做餌守株待兔。
“是。”
歸有光撓撓頭回了聲,不過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好奇詢問:“副處長,聽說目標的母親是特工總部滬上站總務科長?
而且之所以被害,是由於那幫漢奸的緣故,您來見木魚,莫非此事跟其有關,那小子沒經曆過這種事,我就怕……”
粗中有細說的便是歸有光這種人,雖然不知道詳情,但他隻憑推理就猜中了不少事,還意識到銅鎖會因此出現問題。
深深看了大光頭一眼,左重頷首道:“恩,不錯,地~下黨方麵給的情報裡寫的明明白白,對方這是在打黨國的臉啊。
為了保密,也為了給調查統計局留幾分麵子,詳情此前並未對外公布,你曉得就好,哼,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徐恩增!”
提到這事,他裝做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人家都潛伏到我們眼皮子底下了,這個王巴蛋竟然一點不知情,當真是廢物。
算了,不提徐恩增了,反正對方身邊不是地~下黨就是日諜,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你們要吸取教訓,確保人員純潔。”
“是,我明白了。”
大光頭轉身去執行命令,不一會兩個做過偽裝的小特務走進黑夜中,此時遠處遙遙傳來警報聲,應該是日本人在抓人。
左重背著手來到店鋪後方的院子裡,抬首望向夜空,幽幽歎了口氣,希望明天跟地~下黨接頭的時候可以一切順利吧。
隨著日軍的一次次勝利,敵我形勢越來越嚴峻,紀雲清和漕幫張老板不是孤例,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賣~國求榮或中立。
無數仁人誌士倒在漢奸們的槍下,連租界也變得不再安全,看來得給這些敗類一個警告了,不能讓他們這樣肆無忌憚。
思考了好一會,左重眼睛猛的一亮想到了什麼,緩緩伸了個懶腰走進院中的客房,不多時屋內的燈光熄滅,夜色如舊~
第二天一早。
閘北通往虹口的八字橋戒備森嚴,或許是因為橋頭碉堡在戰前被國府情報人員破壞,日本人直接在離橋一兩百米外的地方建立了多個哨卡,甚至還停了輛戰車。
無論是中國人、外國人還是日本移~民,通過八字橋進出虹口都要接受嚴格檢查,還要對執勤的日軍士兵摘帽鞠躬以示尊敬。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有僧人通行時哨卡時,鬼子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佛~教在日本國內勢力頗大,對高層的影響也不小,信眾眾多,輕易招惹不得。
所以當一個和尚身披袈裟,手持缽盂來到八亭橋,幾個負責檢查的日本軍人連忙放下武器站直,雙手合十說了句大~師好。
“阿彌陀佛。”
寶相莊嚴的大和尚回禮並誦了聲佛號,又將自己的度牒和證件遞了過去,涉及到核心統治區的安全,縱然躬不用鞠,可身份盤查是免不了的。
領頭的小隊長撅著腚,雙手接受過證件仔細檢查,又對照照片看了看來人,確定沒有問題這才恭敬奉還,抬手宣布放行。
“等等。”
但就在這時,旁邊的崗亭裡走出來一個少尉,兩隻三角眼轉來轉去,手上搶過證件又瞄了瞄鎮定的大和尚,口中用中國話問了兩個問題。
“大~師來自閔省霞光寺,不知來滬上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