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暕自知已經沒了機會,一刀劈翻了麵前一個老卒,大叫道:“大家快撤吧,沿著來路返回撤出東宮,尚有一線生機!”
此刻麗正殿那邊的戰鬥仍未結束,脅迫太子的戰略已不可行,而武德殿這邊一眾大臣全部到來,扶持新帝之奢望也已告吹,還打個什麼勁兒呢?
當斷則斷,不如迅速退回東宮,沿來路從至德門出宮,之後無論潛回府中組織兵力再做計較、亦或是自西內苑逃出長安自此流亡天涯,都比戰死此處來的劃算。
李神符頓時大怒,一巴掌抽在李文暕後腦勺,怒叱道:“放屁!懦弱無能之輩快快閉嘴!成敗就在眼前,堅持下去便有希望,焉能知難而退、功敗垂成?諸位莫要聽他說話,隨老夫殺進武德殿!”
他就不信了,李承乾這廝連續麵對兵變都在最後一刻反敗為勝,這一次還能幸運加身?
況且事已至此,除去決死衝鋒之外,哪裡還有退路?
若不能殺入武德殿掌控大局,天下之大,再無他們這些宗室容身之地!
無論關外塞北、大漠西域,亦或是東洋番邦、海外孤島,到處都是大唐軍隊的旌旗,皇命之下,無處可逃!
與其老鼠一般東躲西藏、最終闔家滅門,還不日拚死一戰,轟轟烈烈!
宗室們猶豫了,看著麵前雖然左支右絀卻依然未曾崩潰的“元從老卒”,死死護衛著武德殿的“百騎司”,以及正繞過武德殿自左右兩側殺來的援軍,這還能衝得進武德殿嗎?
再看看怒發衝冠、狀若瘋狂的李神符,一時間不知進退取舍。
李文暕被老爹在腦後抽了一巴掌,又訓斥一頓,卻並未鼓起勇氣繼續衝鋒,而是哭叫著道:“父親可以這般絕情?兄長已經死了,難道父親還要眼睜睜看著我也死在你麵前嗎?您可以不在乎我這個兒子,畢竟您的兒子還有很多,可若是死在此處,我的妻兒又該怎麼辦?父親啊,請恕兒子不孝了!”
言罷,轉身就往後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想活命的趕緊隨我跑啊!”
他陡然之間臨陣脫逃,導致叛軍士氣徹底崩潰。
絕大部分宗室或許有血戰之心、赴死之誌,但那都是在有可能攫取巨大利益之前提下,現在眼見勤王的部隊越來越多,卻遲遲未能攻入武德殿,早已泄氣,隻不過進退維穀而已,見李文暕舍棄老父親轉身就跑,這些人哪裡還能猶豫?
潮水一般向後退縮,然後追隨著李文暕向武德東門狂奔而去,轉眼越過武庫來到東側宮牆,手腳麻利的翻越牆頭,返回東宮……
武德殿前,剛才還旗鼓相當血戰不休的局麵,瞬間攻守逆轉,一直被苦苦壓製的“元從老卒”咬著牙奮起餘勇反守為攻,迅速將殘餘叛軍包圍,猛衝猛打。
李神符被自家的家兵、死士簇擁在當中,麵臨“元從老卒”的瘋狂猛攻卻無動於衷,望著自家兒子的背影,長長吐出一口氣。
敗得徹徹底底,無可挽回。
到了此時,他因兒子違逆自己命令放棄戰鬥獨自脫逃而產生的憤怒已經迅速消散,心中唯有期盼兒子能夠逃出生天。
既然這一局乃是陛下早有防備、有意為之,那就意味著長安城中的襄邑郡王府早在監控之下,家中其餘子嗣絕無幸免之理,想要襄邑郡王一脈不絕,也就隻能指望李文暕流亡天涯、延續血脈……
恍惚之間,身邊死士一個個倒下,武德殿兩側支援而來的禁衛潮水一般湧上,將僅剩下的一小撮叛軍圍的水泄不通。
李神符自知已經身陷絕境,再無半分機會,遂長歎一聲,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固然身邊這些家兵死士最終的結局肯定是死,他卻不忍看著這些人毫無意義的抵抗之後死在他麵前。
李君羨站在台階之上,沉聲道:“速速拿下此獠!”
他怕李神符絕望之下抹了脖子自儘了斷,那樣可就不美了,堂堂宗室、襄邑郡王,還有什麼能比將他明正典刑更凸顯陛下之英明神武?
“元從老卒”奮勇上前,將參與叛軍一舉衝散,然後一擁而上將李神符摁倒在地。
李神符倒也想過自儘了斷免受屈辱,可自古艱難唯一死,刀刃擱在脖子上的時候覺得切開血管肯定很疼,猶豫了一下,便再也提不起自儘之決心,隻能慨歎一聲,束手就擒。
李君羨見大局已定,遂轉身進入武德殿內。
須臾回轉,朗聲道:“陛下有旨,召襄邑郡王李神符、通事舍人李思暕入殿!”
此言一出,李神符渾身劇震,瞪大一雙老眼,滿臉不可思議。
而一直隱藏在雨廊之下陰影之中的李思暕更是感覺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時間連呼吸都停滯……
陛下召見?!
怎麼可能!
李神符轉頭,這才見到廊下陰影之中的李思暕,頓時大怒,嘶聲怒罵:“好賊子,居然被你誑騙了,老夫縱然赴死也不會放過你!”
此時陛下還能召見,可見根本就平安無事,而信誓旦旦已經“得手”的李思暕很顯然是陛下的人,以此來誑騙他入甕。可憐自己以及諸多宗室居然信了他的鬼話,以其為內應發動此次兵變,怎能不落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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